第139章 无声陷落·豫章的榜样(1/2)
正月初三,雪停了。
海昏县城外的官道上,泥泞被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刘磐勒马在山坡上,看着那座小城的城门在他眼前缓缓打开。没有厮杀声,没有烽烟,只有几个穿着厚袄的老者颤巍巍走出来,身后跟着些青壮抬着食盒酒坛。
“将军,这……”副将有些迟疑。
刘磐抬手止住他的话,眼睛盯着城门洞里走出来的那个人。四十来岁,面皮白净,穿着簇新的锦袍,外头却罩了件半旧的羊皮袄,步子迈得不疾不徐。
那人走到坡下,深深一揖。
“海昏刘禩,率乡老恭迎王师。”
刘磐下了马。雪后的阳光刺眼,他眯着眼打量刘禩:“你就是刘公则(刘禩字)?”
“正是。”刘禩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将军远来辛苦,寒舍已备薄酒,请将军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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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的庄园在海昏城西,背靠小山,面朝修水。宅子不算豪阔,但廊庑整齐,庭院里几株老梅开得正盛。刘禩引着刘磐穿过前院,没进正堂,却拐进了西侧的祠堂。
祠堂里供着牌位,最上头那块木色最新,写着“汉海昏侯贺公之神位”。香案擦得干净,但梁上有蛛网,墙角堆着些杂物。
“让将军见笑了。”刘禩叹了口气,抽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供桌,“自孝武皇帝封贺公于此,二百余年矣。到了孙权手里,赋税年年加,祀田都被征了大半。说是侯爵之后,实则……”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刘磐静静听着。他走到窗边,推开条缝。外头能看到庄园的田垄,雪化了,露出褐色的土。更远处是修水,河面上有薄冰。
“公则先生今日相迎,不只是为了叙旧吧?”
刘禩转过身,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头是三样东西:一本绢册,一卷地图,一封血书。
“此乃豫章全郡田亩册。”他先拿起绢册,“官府那本是糊弄人的,这个才是实数。十一县,垦田四百六十万亩,隐田约八十万亩,皆在此册。”
刘磐接过,翻开。墨迹工整,条目清晰,连每户佃农的名字都有。
“这是鄱阳湖至彭蠡泽的水寨图。”刘禩展开地图,手指点在上面,“吴军在这七处设了寨,但只有三处有重兵。这边,这边,还有这边——”他的指甲在几个标记上划过,“都是空架子,守军不足百人,船不过十条。”
最后是那封血书。七八个名字按着血指印,彭、邓、刘、涂……豫章数得上的大姓都在上头。文字简短:“愿归王化,共讨不臣。”
刘磐看完,把东西轻轻放回供桌上。
“先生想要什么?”
刘禩忽然整了整衣袍,后退两步,郑重一揖。
“磐将军,余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将军乃景皇帝之后,余——”刘禩抬起头,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闪,“余乃孝武皇帝血脉。海昏侯贺公,是孝武皇帝之孙。论起来,贺公的曾伯祖鲁恭王余公,与将军先祖中山靖王胜公,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祠堂里静了一瞬。外头有风吹过,老梅的枝影在窗纸上摇晃。
刘磐看着刘禩,忽然笑了。
“公则先生好记性。”
“不敢。”刘禩的声音低了些,“只是族谱不敢忘。按谱牒论,余当称将军一声族叔。而洛阳那位玄德公……乃靖王之后,按辈分,余该唤一声伯祖。”
他把“伯祖”两个字咬得很清楚。
刘磐脸上的笑容淡了,但没消失。他走到供桌前,抽了三炷香,就着烛火点燃,插进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牌位上的字。
“若归王化,宗正府自当重续谱牒。”他转过身,“除此之外?”
刘禩深吸一口气:“有三请。一,减赋税,按汉制旧例;二,许豫章子弟入仕;三——”他看了眼牌位,“归还祀田,续海昏侯祭祀。”
“还有呢?”
“还有……”刘禩迟疑了一下,“余知将军麾下,有原桂阳太守赵范的旧部,陈宣、鲍隆二位将军。”
刘磐挑眉。
“彼二人昔日在桂阳时,与交州刺史吕岱有旧。”刘禩压低声音,“若能修书一封,陈说利害,或可劝吕岱早做明智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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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五,长沙临湘。
太守府的正堂里烧着炭盆,但穿堂风还是冷。刘琦裹着厚厚的裘衣,坐在侧位,手里捧着热茶。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是久不见阳光的那种白,但眼睛很亮。
刘磐带着刘禩进来时,刘琦起身相迎。他的动作有些慢,但仪态端正。
“琦,见过磐兄。”他先向刘磐行礼,又转向刘禩,微微一揖,“这位便是海昏刘公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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