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海寇?(2/2)

出发后第七天,午后。

甘宁正在舱里看海图,一个锦帆营的老部曲敲门进来,神色严肃:“将军,斥候船回报,东南方向三十里外,有船影,数量不少,船型不像商船,速度很快,一直在外围游弋,似在盯梢。”

甘宁立刻起身:“传令,各船戒备。让斥候再探,摸清数量和意图。”

命令下去,船队气氛陡然绷紧。战船上,士卒检查弓弩,整理钩拒拍杆。商船的水手也把货捆扎结实,准备好木桶盾牌。

一个时辰后,斥候再报:对方约有三四十条船,多是轻快的走舸、小艨艟,一直在舰队侧后方五六十里外跟着,不靠近,也不远离。

“是盯上咱们了。”甘宁冷笑,“传令,队形收紧,航向不变。夜里灯火管制,轮值加倍。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来。”

一夜无话。海面只有风浪声。

次日清晨,天色将明未明,海上有薄雾。

甘宁和衣躺在舱里,忽然听到桅杆望斗上了望卒尖厉的唿哨声:“敌袭——东北方向!数量很多!”

甘宁抓起刀就冲上甲板。只见东北方雾气里,数十条黑影正快速逼近,船型杂乱,船上挂的旗子也是五花八门,红一块白一块,看不清字样。但船行速度极快,划桨的节奏整齐有力,绝不是乌合之众。

“挂作战旗!鸣鼓!”甘宁大喝,“艨艟前出拦截,楼船弓弩准备!商船向中心靠拢,走舸保护两翼!”

鼓声咚咚响起,汉军船队迅速变阵。几乎同时,来袭的船队也吹起了海螺号,速度再提,直插船队中部,目标明确——正是那几十艘载满货物的商船。

双方距离迅速拉近。甘宁看清了,来袭的船上,人穿得杂乱,有短褐,有皮甲,甚至光着膀子,但手里兵器却是制式的环首刀和短矛。冲在最前的一条稍大的船上,一个矮壮汉子手持铁戟,正在大声呼喝指挥,看身形动作,是个惯战的老手。

“放箭!”甘宁令旗一挥。

楼船和艨艟上的弓弩手一齐发射,箭矢如雨泼向敌船。来袭者举起藤牌遮挡,但仍有不少人中箭落水。可他们竟不退缩,反而借着晨雾和己方小船掩护,继续猛冲。

“接舷战准备!”甘宁知道,对方是亡命徒打法,想靠跳帮肉搏搅乱阵型。

几条敌船已经突过箭雨,狠狠撞在汉军外围的艨艟上。铁钩抛出,钩住船舷,亡命徒嚎叫着跳过来。汉军士卒挺矛迎上,顿时血肉横飞。

甘宁眼睛盯着那条指挥船。那持戟的汉子极其悍勇,连杀两名汉军,正指挥手下向一艘商船投掷钩索。

“取我弓来!”甘宁喝道。

亲兵递上一张黑沉沉的大弓。甘宁挽弓搭箭,双臂叫力,弓开如满月。他屏息,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锁定那汉子。

箭去如流星。

那汉子正举戟格开一支流矢,咽喉处突然多了一截羽箭。他浑身一震,铁戟脱手,仰面栽倒,噗通一声落进海里。

主将突然毙命,那船上的敌人顿时大乱。周围几艘敌船攻势也为之一滞。

这时,敌船队后方响起急促的金铁敲击声——是撤退的信号。来袭船只纷纷摆脱接触,调转船头,往雾气和远处岛屿礁石密布的方向逃窜。

“追不追?”部将问。

甘宁看着敌人遁走的方向,摇头:“穷寇勿追,地形不明。清点伤亡,救治伤员,搜查撞毁的敌船残骸,看看有没有能辨认身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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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很快结束。汉军伤亡数十人,击沉敌船四五条,俘获两条,敌卒毙伤过百。

甘宁让人把俘虏分开审问。这些俘虏嘴硬,一口咬定是海上讨生活的,劫财只为活命。

但搜检残骸的士卒带回了些东西:几把虽然磨损但形制显然是军械的环首刀,半块刻着模糊字迹的木牌,还有一张被水浸湿大半、但隐约能看出绘制了海岸线与岛屿的粗陋海图。

甘宁看着这些东西,眉头紧锁。这时,虞文和顾承乘小船过来了。

“甘将军。”虞文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镇定,“方才交战,在下在商船上观望。被将军射杀的那敌酋,还有后来在敌船队后方指挥撤退之人……在下或许认得。”

甘宁霍然抬头:“认得?是谁?”

虞文深吸一口气:“被射杀者,形貌酷似东吴马忠,原为潘璋部下军司马。而指挥撤退那人,虽未看清全貌,但其身形与号令姿态,极像……东吴偏将军潘璋。”

舱内一片寂静。

“潘璋?马忠?”甘宁重复一遍,眼中寒光乍现,“孙权的人?”

“十有八九。”虞文道,“寻常海贼,绝无此等战阵配合,亦无此等精良械用。且专挑官军商队下手,劫掠却不滥杀,只为财货……此非匪类行径,倒像是……奉命截断海路,疲敌资己。”

甘宁猛地一拳捶在案上:“好个孙权!明面上十年休战,背地里派水军扮海盗劫道!此与宣战何异!”

他来回踱了几步,迅速下令:“今日之事,所有人不得外传,对外只言剿灭大股海匪。立刻派快船,一艘回瀛洲报与刘都护,一艘星夜兼程回洛阳,禀报大王!将缴获的军械、海图,还有……”他看向虞文,“虞公子所见,一并写成密报,呈送尚书台廖令君和诸葛军师!”

“那我们现在?”部将问。

甘宁走到海图前,手指点向南方:“原计划不变,继续南下交州。但队形再收紧,日夜戒备。另外……”他指尖在夷州(台湾)和交州之间的海域划了一道,“派人盯紧这一带。潘璋吃了亏,未必甘心。夷州在孙权手里,他若想报复,那里最方便。”

他望向舱外,海天相接处,云雾未散。

“这一箭,”甘宁低声自语,也不知是说给谁听,“怕是射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