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西川图来(2/2)
烛火跳动,廖湛正批阅文书。门外侍卫报:“张别驾求见,言有经学疑义请教。”
廖湛笔尖一顿:“请。”
张松独自入内,掩上门。值房内只有他们二人,烛光将影子拉长在墙壁上,随火苗摇曳。
“夜深露重,永年先生不好生休息,却来论经?”廖湛放下笔,示意对方坐。
张松不坐,郑重一揖:“松冒昧。非为论经,实有要物献与尚书令。”说着,从怀中贴身取出一卷帛书,层层解开油布,双手奉上。
廖湛接过,展开。只一眼,神色便凝住。
那不是寻常帛书——是一幅地图。山峦河流、关隘城池、粮仓兵营,甚至小路暗道,密密麻麻标注其上。笔迹工整细致,显是耗费无数心血。
“此乃《西蜀地形图要》,”张松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益州四十一郡县,主要关隘二十八处,常备兵力部署,粮草囤积之所,士族倾向……皆在其中。汉中张鲁部防务,亦附于后。”
廖湛抬头,目光如刀:“此物,刘季玉可知?”
“不知。”张松坦然,“松私绘三年,除松之外,唯有三五心腹知晓。”
“为何?”
张松深吸一口气,撩袍跪下:“尚书令明鉴!松非卖主求荣之辈。然观刘季玉,暗弱无能,外不能御张鲁,内不能和士族,益州沃土,日见凋敝。今天下三分,曹操在北,虎视眈眈;孙权在东,割据称雄。唯蜀王殿下,奉天子,行仁政,有高祖之风。松窃以为,益州之主,当在宛城,不在成都!”
他伏地,声音激切:“松愿为内应,助殿下取西川以定鼎西南!所求无他,但求明主安蜀中之民,保士绅家业。若蒙不弃,松虽死无憾!”
值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烛花“噼啪”爆响。
良久,廖湛缓缓卷起地图,起身扶起张松:“君之胆略,湛佩服。”他将地图置于案上,手指轻点成都位置,“此图,我收下。君归益州,当如常辅佐刘季玉,静候天时。”
张松眼中迸出光彩:“尚书令信我?”
“信与不信,不在言语。”廖湛直视他,“他日若取蜀,我有三诺:一不杀降卒,二不掠百姓,三不罪益州士绅——除非负隅顽抗,自绝于天。”
张松再拜:“松代益州百万生灵,谢尚书令!”
“去吧。近日莫再见我。”
张松躬身退出,身影没入夜色。
廖湛独坐案前,再次展开地图。烛光下,巴山蜀水蜿蜒如龙,关隘险峻如齿。他的手指从白水关滑到葭萌,又从江州移到涪城,最后停在成都。
窗外,柳絮不知何时又起,一片飘进窗棂,落在地图上“阴平”二字旁。
他轻轻拂去。
三更鼓响。
值房烛火一夜未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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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张松孟达车马离宛。
城门楼上,廖湛凭栏远望。身后脚步轻响,贾诩悄然而至。
“文和以为,张松如何?”廖湛不回头。
贾诩拢袖:“聪明人,也是赌徒。他赌的是殿下必取蜀,且必善待降臣。”顿了顿,“此图真伪?”
“八成真。细节太过详实,伪造不得。”廖湛转身,“况且,他无必要冒灭族之险献假图。”
“那尚书令已决意取蜀?”
廖湛望向西边天际,群山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天下三分,蜀中不定,终是后患。只是……”他微微摇头,“需一个名正言顺。”
贾诩沉默片刻,低声道:“欲加之名,何患无辞。”
“不,”廖湛看向他,“我要的不是‘欲加之名’,是‘衅自彼开’。要让天下人看到,是刘璋先负朝廷,非朝廷负刘璋。”
贾诩眼中闪过微光:“守仁内核,毒士手段?”
廖湛不答,最后看了一眼西去的烟尘,转身下城。
晨光刺破云层,照亮宛城万千屋瓦。更西处,秦岭苍茫,云雾深处,似有雷声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