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过滤（1/2）

清晨的光线，带着近乎锋利的冷冽，切割开油布遮棚边缘的黑暗。林辰几乎是和第一缕灰白曙光同时睁开了眼睛。

睡眠很浅，充满了光怪陆离的碎片：獠牙的寒光、酸涩在味蕾爆炸、绳索空荡荡地晃动、父亲隔着玻璃的模糊面容……每一次稍深的意识沉沦，都会被身体各处的酸痛和胃部持续的、空洞的灼烧感拉回现实。

他缓缓坐起身，动作牵扯着后背撞伤的部位和手臂的擦伤，传来一阵清晰的刺痛。他吸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口腔里，昨夜残留的酸涩和草味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金属的干苦。

饥饿，像一头盘踞在胃里的活物，经过一夜的蛰伏，正张开它无声的、贪婪的嘴。

他没有立刻起身。先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感受着身体的状态。虚弱，但并非不可支撑。头脑因为还算“充足”的休息（尽管质量堪忧）而比昨夜清晰许多。更重要的是，脑海中那份新获得的【基础净水知识】，如同摊开的图纸，清晰、系统，等待着他的调用。

他首先排除了蒸馏法。需要稳定的火源、合适的冷凝装置和足够的水源，以他目前的资源和体力，效率太低。简易过滤法是当前最可行的选择。

知识告诉他，一个有效的多层过滤器需要：最上层的粗过滤（树叶、细沙），中间层的活性吸附（木炭），下层的细过滤（细沙、小砾石），以及支撑和导流层（小石子、碎陶片或贝壳）。最后还需要一个接收过滤水的容器。

他看向自己的物资。铝饭盒可以作为最下层的承托和容器，但需要穿孔。他有刀。水壶可以用来储水。缺少的是过滤材料：沙子、木炭、大小合适的石子。

他挣扎着站起来，走到水洼边。浑浊的水面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头发纠结，脸上沾着尘土和干涸的血迹（大概是昨天擦伤的），眼神却比昨天更加沉静锐利。他掬起水，简单清洗了脸和手上的污垢，冰冷的刺激让他精神一振。

先解决水。有了干净的、随时可饮用的水，才能支撑后续的一切。

他环顾四周。水洼边是泥土和部分碎石，沙子需要去沙滩。但沙滩太远，来回消耗体力巨大。他退而求其次，开始在水洼附近寻找替代品。

【基础探查术】似乎对“可用于过滤的天然材料”有微弱的感应。他很快在岩壁脚下背阴处，找到一片因为常年渗水冲刷形成的、颗粒相对均匀的细碎风化石砾，勉强可以充当细沙和小砾石。又在水洼下游一处低洼地，发现了一些被水流带来的、大小不一的黑色河卵石和灰色碎石。

木炭需要自己烧制。他收集了一些干燥的、质地坚硬的短木柴，用火堆的余烬重新引燃一小簇火焰，小心地将木柴架上去烧。控制着不让它完全燃成灰烬，待火焰熄灭，木柴外层碳化变黑后，迅速用树枝拨出来，放入一个临时用大树叶折成的“碗”里冷却。

烧制木炭的过程缓慢，他利用这段时间，开始处理铝饭盒。用折叠刀的刀尖，小心翼翼地在饭盒底部和靠近底部的侧面，凿出数十个细密的小孔。这是个精细又费力的活，需要耐心和稳定的手腕。等他完成时，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而木炭也差不多冷却了。

他将烧好的木炭块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用另一块石头小心地砸碎、研磨，得到一小堆粗糙的木炭颗粒和粉末。

材料齐备。他开始搭建过滤器。

先在铝饭盒最底部铺上一层洗干净的小石子（承托和导流）。然后铺上一层相对细密的砾石。接着是关键的木炭层，他将木炭颗粒和粉末尽量均匀地铺上去。再覆盖一层细细的风化碎石砾（充当细沙）。最后，在顶部放上几片揉搓过、相对干净的宽大树叶，作为最初的粗滤。

一个简陋的、漏斗状的多层过滤装置，初具雏形。

他用饭盒盖舀起水洼里浑浊的积水，缓缓倒在最上层的树叶上。浑浊的水慢慢渗透下去，经过层层过滤，从饭盒底部的小孔滴落。

起初流出的水，依旧带着淡淡的黄色和细微的悬浮物。他耐心地接了小半盒，倒掉——这是冲洗过滤层。第二次接取时，滴落的水明显清澈了许多，虽然还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避免的土黄色（可能来自风化石砾本身的颜色），但肉眼已看不到明显的杂质。

他接了小半饭盒过滤后的水，仔细端详，又凑近闻了闻。土腥味和藻类腐败的微臭几乎消失了，只有一点很淡的、类似岩石和木炭混合的清爽气味。

他极其谨慎地抿了一小口。

水是温的（经过过滤层和饭盒导热），口感……不算好，依然有点“硬”，带着矿物质的味道，但没有怪味，没有刺激感。远比直接用净水药片处理死水要好得多。

他舒了口气，将过滤好的水倒入水壶。虽然速度慢，每次只能处理小半盒，但这意味着他拥有了一个可持续的、相对可靠的净水方法，大大减少了对净水药片的依赖。药片可以留作应急，或者在不得不直接饮用不确定水源时使用。

他连续过滤了三次，将水壶灌满。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断微调过滤层的厚度和紧实度，寻找最佳效率。系统兑换的知识，正通过实践一点点转化为他的经验。

灌满水壶，又用饭盒接了一些过滤水备用后，他才感觉到一阵强烈的虚脱。饥饿感因为体力和精神的消耗，再次猛烈地袭来。

他坐回岩壁下，喝了小半壶水。清凉的液体滑入食道，暂时抚平了胃部的躁动，但也让那空虚感更加清晰。他看向背包侧袋，那里只剩下空了的树叶包。酸果已经吃完。

食物。必须立刻找到食物。净水只是解决了生存的一个基本条件，没有能量摄入，一切都将崩溃。

他检查了一下腕带。

【当前总热度值：521】

因为清晨的净水装置搭建和成功获取相对干净的饮用水，热度值有所回升。

他再次打开兑换列表。目光在【可食用植物辨识（本地常见十种）】（1200点）和【简易陷阱制作】（已拥有）之间游移。后者虽然拥有，但实践失败，需要更多练习和调整。前者遥不可及。

他关闭列表。不能依赖尚未到手的技能。必须主动出击，扩大搜索范围，用最原始也最直接的方式——观察、尝试、冒险。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昨天布设陷阱和遭遇野兽的方向。那里给他留下了过于鲜明的危险印记。他选择了另一个方向，朝着营地东侧，那片地势似乎略有升高、林木种类看起来更多样的区域探索。

出发前，他将过滤装置小心地移到岩壁下一个不会被轻易碰倒的位置，用石头垫稳。带上水壶（小半壶水）、折叠刀、那根半截的尖木棍（勉强还能用），以及重新绕好的绳子。

白天的丛林依旧闷热，但或许是因为有了相对干净的水补充，也或许是因为脑子里装着净水知识带来的些许掌控感，他的脚步比昨天沉稳了一些。【基础探查术】像一层无形的、灵敏度不高的雷达网，铺展在他周围数米的范围。

他走得很慢，目光像梳子一样梳理着经过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株植物、每一段朽木。他寻找着任何可能提供热量的东西：富含淀粉的块根、可食用的蘑菇、坚果、鸟蛋、甚至昆虫。

他看到一些颜色鲜艳的蘑菇，立刻绕开。发现几丛叶片肥厚的植物，用刀尖划开茎叶，观察汁液颜色和气味，与记忆中的酸果和酸草对比，没有把握的绝不尝试。在一些倒伏的树干背面，他看到了肥白的幼虫在朽木中蠕动。他停顿了一下。理论上，某些昆虫幼虫是高蛋白来源。但具体的种类、是否有毒或寄生虫？他不知道。最终，他移开了目光。不到绝境，他不会跨出那一步。

时间在仔细而徒劳的搜寻中流逝。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越来越难以忍受。他开始感到头晕，视线偶尔会模糊一下，脚步也开始发飘。

难道又要空手而回？难道今天还要靠那已经消耗殆尽的酸果信念来支撑？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掉头返回，节省最后一点体力时，【基础探查术】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之前感知植物或水汽略有不同的“提示”。

那感觉来自前方一棵异常高大、树皮呈银灰色的乔木脚下。那里堆积着厚厚的、腐烂了一半的落叶，而在落叶的边缘，似乎有某种规则的、非自然形成的凹陷。

他强打精神，走过去，用木棍拨开表面的落叶。

几个坚果壳。已经干枯、开裂，但外壳的纹路还很清晰，呈深棕色，带有不规则的凸起和沟壑。大小比核桃略小。他捡起一个，用力掰开残留的外壳，里面是空的，但内壁还附着一点点干瘪发黑的果仁碎屑。

这是什么树的果实？他抬头看那棵银灰色大树。树冠极高，枝叶间隐约能看到一些类似的、深色的、球状物悬挂。

能吃的坚果？

他的心猛地跳快了几下。他围着大树转了一圈，仔细搜寻地面。又找到了几个完整掉落、但似乎被动物啃食过的坚果，果壳上有清晰的齿痕。其中一个，果壳裂开，露出了里面尚未完全干透的、乳白色的果仁！

他捡起这个，小心地剥开碎裂的外壳。果仁不大，但饱满，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类似杏仁但更清甜的香气。他用指甲掐下极微小的一点，放在舌尖。

味道……微甜，带着坚果特有的油脂香，后味有一点点极淡的涩，但完全在可接受范围内。没有怪味，没有刺痛或麻木感。

等待了几分钟，口腔没有任何不适。

他不再犹豫，将这颗小小的果仁整个放入口中，细细咀嚼。香甜的油脂味在口中化开，虽然量很少，却带来了一种久违的、属于“正经食物”的满足感。他几乎是带着虔诚的心情，将它咽了下去。

胃部传来一阵轻微的、愉悦的蠕动。这点能量，如同久旱后的一滴甘霖。

他立刻开始在地面更仔细地搜寻。又找到了几颗被动物遗漏或啃食剩下的、带有部分果仁的坚果。他一共收集了七颗可以食用的果仁，每一颗都只有指甲盖大小，但加起来，也比那十几颗酸果提供的实质能量要多，而且口感好得多。

他将这七颗珍贵的果仁用干净的树叶小心包好，放进贴身的口袋。又抬头望了望高耸的树冠。上面的果实，他目前绝对够不到。但至少，他确认了一种新的、相对可靠的食物来源。可以定期来这里“捡漏”，或者，以后想办法上树采集。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重新在心底燃起。

带着这点收获和略微振奋的心情，他开始返回。回去的路线，他有意绕了一段，想看看是否有其他类似的资源点。

就在他穿过一片低矮的蕨类植物丛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低头看去，是一段半埋在泥土和落叶中的、弯曲的白色物体。

他蹲下身，用木棍拨开周围的覆盖物。

一根骨头。

不是小型动物的细骨，而是一根粗壮的长骨，约有小臂长短，一端有明显的、被暴力折断的茬口，另一端连着关节。骨头的表面已经风化发白，但依然能看出原本的形状。上面布满了深刻的、平行的刮擦痕迹，以及……一些清晰的、巨大的齿痕凹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