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村干期盼(2/2)
您尝尝,我们这海拔种出来的果子,甜度比山下高三个点。他用袖子反复擦拭最红的那个,双手捧着递过来时,指缝里的泥垢嵌在指甲缝里,怎么也擦不干净。去年电商来收八毛一斤,村民们不肯卖,结果全烂在地里。今年...他突然顿住,喉结上下滑动,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正午的日头爬上中天时,周志福带我去看那片脐橙园。泥泞的田埂上,十几个戴着斗笠的老人正在给果树剪枝,最年轻的也已过花甲。我蹲下身,发现有些果树根部裹着黑色地膜,膜下的杂草却从裂缝里钻出来,倔强地伸向阳光。
年轻人都走了,周志福蹲在他身边,拔掉棵牛筋草,去年县农科所来搞滴灌试点,要每个农户交五百块改造费。我挨家挨户去说,说到嗓子出血,最后还是...他突然抓起一把土,金黄的沙壤土从指缝簌簌落下,这土多好啊,能种出最好的脐橙。
回程时路过村口的老槐树,几个留守儿童正围着石磨追逐打闹。钟长河看见周志福从兜里掏出把水果糖,孩子们立刻像小麻雀般围拢过来。分完糖的村支书摸着最小那个女孩的头,手指在她打补丁的衣襟上停留片刻,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珍宝。
钟省长,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周志福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您说...这村子,真能好起来吗?他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那些曾被他带着村民开垦的梯田,此刻在暮色中泛着青灰色的光。
钟长河没有回答。他看见周志福磨破的袖口露出半截护腕,那是用破旧的篮球服改的,上面模糊的号码在风中微微颤动。这个永远把村民的难处扛在肩上的男人,连自己的护腕都舍不得买新的。
越野车驶出村口时,钟长河从后视镜看见周志福还站在老槐树下。那个身影在暮色中越来越小,像枚被遗忘在田埂上的稻穗。副驾驶座上的牛皮纸袋里,躺着两个脐橙,表皮的泥土在颠簸中簌簌剥落,露出金黄的底色。
车过半山腰,手机突然震动。钟长河接起电话,听见秘书急促的声音:省长,省委办公厅来电话,问您明天上午九点的常委会...他望着车窗外掠过的竹林,那些挺拔的竹子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双手在轻轻叩问。
挂了电话,他从纸袋里拿出个脐橙。果皮裂开时迸出的汁液溅在手背上,清甜的香气弥漫开来。钟长河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忽然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那是果脐处未被阳光晒透的酸涩,像极了周志福藏在笑容里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