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院所调研（2/2）

当看清来人是省长时，老教授手里的卡尺落地。他就是以闻名的固体物理专家陈敬山，去年在《自然》发表的论文攻克了困扰学界二十年的量子隧穿难题。此刻这位72岁的老人，正蹲在地上捡拾散落的晶体样品，指缝间还沾着银浆。

这些都是学生们自己搭的？钟长河轻抚过自制的真空镀膜机，不锈钢外壳上还留着电钻打磨的痕迹。陈敬山叹了口气，带他来到储藏室——这里竟整齐码放着三十多个改装过的旧设备，从报废的示波器到二手光谱仪，每个都贴着某年某月某项目专用的标签。

最缺的不是设备，是时间。陈敬山望着窗外的年轻人，他们本该在最有创造力的年纪自由探索，却要把精力耗在写采购报告、跑审批流程上。这句话像重锤敲在我心上，他想起李默实验室里那份磨旧的申请表，想起周舟口袋里干硬的面包。

调研进行到第五天，钟长河出现在省农业科学院的智能温室。湿热的空气里，水稻育种专家赵淑敏正跪在泥地里授粉。这位曾培育出江淮系列高产稻种的女科学家，裤腿沾满泥浆，草帽下的脸颊晒得黝黑。当我问起困难时，她指着不远处的智能控制系统：这套进口设备每年维护费要二十万，我们想自主研发替代方案，却缺个懂工业设计的工程师。

温室角落，几个戴草帽的年轻人正围着笔记本电脑争论算法。他们是自发组建的农创客团队，把深度学习算法嫁接到传统育种技术上。赵老师的稻种基因数据有3tb，但我们的服务器算力不够，跑一次模拟要三天三夜。队长小王摘下沾着稻花的眼镜，屏幕上跳动的基因图谱密密麻麻。

离开时暮色已浓，钟长河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田野尽头，育种基地的灯光星星点点，那是科研人员在进行夜间授粉。他想起白天看到的场景：李默办公室墙上泛黄的全家福，陈敬山抽屉里未拆封的降压药，赵淑敏手机里儿子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这些沉默寡言的天才，这些充满激情的青年，他们用坚韧和奉献编织着科技报国的经纬。

返程途中，钟长河在笔记本上写下：侠客行，在乎为民。科研事，要在务实。车窗外掠过城市霓虹，他突然让小林联系省政府值班室：明天上午九点，召开科研设备采购流程改革专题会，通知所有涉及审批的部门一把手参加。

深夜的省政府办公室，台灯下摊着厚厚一叠调研笔记。钟长河在测序仪电子显微镜服务器这些词语旁重重画圈，每个圈都连着鲜活的面孔——李默布满血丝的眼睛，周舟激动的手势，张磊被试剂灼伤的手背。当晨光再次照进窗户时，笔记本最后一页出现了十六个遒劲的钢笔字：破体制之桎梏，解科研之困厄，当以侠客之心，行务实之事。

省科技厅的档案库里，一份标注的文件正在流转。文件附件是二十三家科研单位的设备需求清单，首页签着钟长河的批示：凡实验室紧急采购，三天内办结。而在省理工大学的公告栏，悄然贴出了新通知：所有大型科研设备24小时开放共享，预约系统向全省科研人员开放。

这些细微的变化，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正悄然激起层层涟漪。钟长河知道，真正的改革还未开始，但当他想起那些在实验室彻夜不灭的灯光，想起李默第一次露出的笑容，周舟眼里重新燃起的光芒，便觉得心中有团火在燃烧。这场以为名的调研，不仅摸清了科研生态的脉络，更点燃了推动变革的决心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