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乡村诊所(2/2)

救护车的鸣笛声终于从山外传来时,李建国瘫坐在木椅上,额头的汗珠砸在登记册上晕开墨痕。他望着墙上守护健康的锦旗忽然低声笑起来,笑声里混着说不清的苦涩:您说这叫啥事儿?守着两千多号人的命,却连台像样的心电图机都没有。

返程的越野车在暮色中颠簸,钟长河望着窗外掠过的点点灯火,那些散布在山坳里的微光突然变得刺眼。小刘递来的调研报告显示,青石坳村卫生室每年财政拨款仅五千元,而李建国这样的乡村医生每月工资不足八百,却要负责方圆十里的基本医疗。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省城三甲医院的实时挂号数据——心脏内科专家号已经排到了三个月后。

去下一个村。钟长河合上报告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车灯光束劈开夜幕,照亮了前方更崎岖的山路,就像他此刻的心情,被某种沉重而复杂的情绪撕扯着。那些散落在广袤土地上的李建国们,就像悬崖边倔强生长的松柏,用并不强壮的枝干,撑起了无数生命的希望。

当第二家诊所的王医生展示他用摩托车改装的救护车时,钟长河忽然想起李建国诊室墙上那面褪色的锦旗。仁心仁术四个金字在昏暗光线下闪烁,像无数乡村医生眼中不灭的星火。这些医术或许不够精湛、设备堪称简陋的守护者,却用最朴素的坚守,诠释着美强惨三个字最动人的内涵——在贫瘠土地上绽放的生命之光,比任何勋章都更令人震撼。

回到省城已是深夜,钟长河站在省政府办公楼的落地窗前,望着城市璀璨的夜景。远处三甲医院住院部的灯火通明如白昼,急诊楼前永远排着长龙。他想起李建国跛着腿送他们到村口时说的话:省长,我们不怕苦,就怕有一天连这苦都没地方受了。

办公桌上摊开的医疗改革草案,此刻显得格外沉重。钟长河拿起红笔在优质资源下沉几个字下重重划线,笔尖划破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明天去省人民医院的调研,似乎有了更明确的方向——那些盘踞在城市的医疗资源巨鳄,是时候让他们听到来自黄土高原的心跳声了。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着桌上的乡村诊所照片。照片里李建国站在药柜前微笑,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棂,在他补丁摞补丁的白大褂上织就出金色的光晕,像极了我记忆中那些关于坚守与希望的永恒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