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贫困山区(1/2)
越野车碾过最后一段坑洼的土路时,我放在膝头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车窗外的景象正以惊人的速度褪去现代化的痕迹——钢筋水泥的高楼被低矮的土坯房取代,平整的柏油路化作布满车辙的泥径,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牲畜粪便与湿土的气息。作为刚被破格提拔的省长,他特意将调研首站选在这片全省最贫困的山区,此刻却在剧烈颠簸中体会到远超数据报告的冲击。
省长,前面就是盘云村了。司机老周放缓车速,车轮陷进泥坑时溅起的泥水打在车门上,留下斑驳的黄渍。我透过雨刷器的摆动望向窗外,视线所及的山坡上,稀稀拉拉的玉米秆在秋风中瑟缩,好几处梯田因缺水呈现出龟裂的黄土,像极了老人手背暴起的青筋。
这与他过去主政的沿海城市截然不同。记忆里的开发区永远车水马龙,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而眼前的村庄却像被时光遗忘在褶皱里,连土墙上要想富先修路的标语都已褪色发白。我推开车门,带着凉意的山风立刻灌进西装领口,他下意识拢了拢衣襟,目光却被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的身影牢牢吸住。
三个背着柴薪的孩子正蜷缩在树根处躲雨,最大的看起来不过十岁,最小的还拖着鼻涕。他们身上的衣服明显是成年人旧衣改的,补丁摞着补丁,露出的脚踝冻得通红。当看到我一行时,孩子们像受惊的小鹿般往树后缩了缩,唯有那个大男孩倔强地挺直脊背,怀里那捆几乎与他等高的柴禾压得他肩膀微微倾斜。
同志,你们是省里来的干部?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转过身,看见位拄着枣木拐杖的老者,皲裂的手掌紧紧攥着褪色的蓝布头巾。老人身后跟着几位村民,有人肩上还扛着锄头,裤脚沾着新鲜的泥点,显然是刚从田里赶来。
我们是来看看大家的。我主动握住老人粗糙的手,那掌心厚厚的老茧硌得他虎口发麻。这双手想必种了一辈子地,却没能让日子富裕起来。他注意到老人身后的农妇悄悄把破了洞的鞋往裙摆里藏,还有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媳妇,哺乳时露出的胳膊上满是冻疮。
村委会的土坯房四面漏风,唯一的旧沙发铺着洗得发白的花布。我让随行人员把带来的慰问品分给村民,自己则和老者坐在小马扎上攀谈。当问及今年收成时,老人浑浊的眼睛泛起水光:春旱秋涝的,玉米减产三成,梯田里的土豆又被野猪刨了不少......他枯瘦的手指掰算着开销,娃娃上学要走两小时山路,上个月二柱家的小子就摔断了腿......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糊着报纸的木窗噼啪作响。我翻开笔记本的手顿住了——那些曾经在统计报表上冷冰冰的数字,此刻都化作鲜活的面孔在眼前晃动:辍学的孩子、患病的老人、为生计发愁的庄稼人。他忽然理解为何前任县长在电话里欲言又止,有些苦难,终究无法被量化。
能带我去看看学校吗?我合上笔记本时,声音比来时低沉许多。
通往村小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所谓的路其实是条被踩出来的泥径,雨后湿滑难行,好几次我都差点滑倒。随行的乡干部想要搀扶,却被他摆手拒绝。当看到那排摇摇欲坠的土坯校舍时,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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