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贫困山区(2/2)
教室的窗户没有玻璃,只用塑料布钉着,寒风灌进来时哗哗作响。黑板是用墨汁刷过的木板,右上角用粉笔写着的乘法口诀表已经模糊不清。十几个孩子挤在破旧的课桌椅前,齐声朗读课文的声音清脆却单薄。我站在后门,看见讲台旁的煤炉上坐着豁口的铝壶,壶嘴里飘出的热气与孩子们呼出的白气交织在一起,在冰冷的教室里凝成淡淡的雾霭。
省长,天凉,您还是先回吧。乡党委书记抹着额头的汗,语气里带着不安。我却径直走向正在板书的女教师,对方转过身时,他才发现这位戴着眼镜的姑娘袖口还打着补丁,冻得发红的手指捏着半截粉笔。
这是支教的林老师,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老者在一旁介绍,语气里满是骄傲。林老师有些局促地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刘海,教案本边角已经卷起,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我注意到她教案下压着张照片,是穿着学士服的女孩在图书馆前的留影,背景里的红砖建筑与眼前的土坯房形成刺眼的对比。
离开学校时,雨停了。夕阳穿透云层,给远处的山峦镀上金边,却照不进山谷里的阴影。我站在山坡上眺望整个村庄,散落在山坳里的土屋像灰褐色的蘑菇,袅袅升起的炊烟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他想起方才在贫困户家中看到的场景:瘫痪在床的老人盖着露出棉絮的破被,墙上贴着孩子得奖状的地方却刷着新浆糊,那是这个家里最鲜亮的色彩。
省长,该返程了。秘书小陈轻声提醒。我却蹲下身,从背包里拿出特意带来的糖果,朝着远处田埂上追逐嬉闹的孩子走去。最小的那个扎羊角辫的女孩起初不敢接,直到他剥开糖纸递到她嘴边,才怯生生地舔了舔,随即露出惊喜的笑容。
这个笑容像枚针,猝不及防刺中了我的心。他想起自己在城市里开的那些经济发展会,动辄数十亿的投资计划,如今却连让山里孩子每天吃上一颗糖都显得奢侈。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省财政厅的汇报短信,提醒他下周审议新机场扩建项目的预算。我盯着屏幕上那串天文数字,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我们走。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目光重新投向那片连绵的群山。暮色中的梯田层层叠叠,在他眼中化作无数等待填满的沟壑。来时的震撼渐渐沉淀为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像这山间的泥土般质朴而厚重。
越野车驶离村口时,我回头望去,看见林老师正带着孩子们在挥手告别,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从公文包里抽出那份调研计划,在基础设施建设那页重重画了个圈,笔尖划破纸张的声响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远处的山坳升起更多炊烟,我知道,改变这片土地的征程,从这个震撼心灵的黄昏正式开始了。他摸出手机,给秘书长发了条短信:取消下周机场项目审议,优先研究山区公路与教育扶持方案。发送键按下的瞬间,车窗外的月亮正悄悄爬上黛青色的山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