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镜面之外(2/2)

脚下不再是柏油碎裂的街道,而是一片纯白的大理石地砖,光可鉴人,映出我苍白的脸。

四周金碧辉煌,水晶吊灯从穹顶垂落,折射出璀璨光芒,空气中弥漫着玫瑰与檀香交织的气息。

这里是……白家主宅的正厅?

不,比记忆中的白家更加恢宏,更加完美——完美得不真实。

我低头,发现自己穿着一袭高定香槟色礼服,裙摆拖地,钻石在锁骨处闪烁,腕间是曾煜城送的第一条手链,据说全球仅此一条。

“大小姐回来了!”侍女们齐声行礼,声音甜美得像糖浆。

厅外传来引擎轰鸣,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驻,车门打开,曾煜城走下来。

他穿着剪裁极尽考究的黑西装,领带一丝不苟,眼神温柔地望向我,嘴角扬起一抹我从未见过的笑意——那是属于“理想丈夫”的笑容,完美,却空洞。

“幽然,”他牵起我的手,声音低沉如大提琴,“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我推掉所有会议,只为陪你。”

我僵在原地,指尖冰凉。

这不是我。

这不是我的人生。

我从未想过要这样活着——被供奉在金丝笼里,成为白家复兴的象征,成为曾煜城完美婚姻的摆设。

没有挣扎,没有反抗,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我成了那个“被宠爱的白小姐”,可灵魂早已被抽干,只剩下一副微笑的躯壳。

画面流转。

我看见自己抱着孩子在花园散步,可那孩子的眼神陌生疏离,仿佛不属于我;

我看见自己站在高楼阳台上,风很大,裙摆翻飞,我轻轻闭眼,向前一步——

“不!”我猛地后退,喉咙发紧,胸口像被巨石压住。

这些不是未来,是命运试图塞给我的“馈赠”——用幸福包装的牢笼,用美满编织的绞索。

它想让我相信,只要顺从,就能得到一切。

可它忘了,我重生归来,从来不是为了做一个温顺的傀儡。

“系统。”我咬牙,意识深处呼唤,“定位镜像核心。”

【检测到主控节点位于空间中心,坐标已标注。

警告:该区域受高维法则保护,强行破坏可能导致宿主意识湮灭。】

“我不在乎。”我冷笑,掌心纹路再次灼烧,“我来这一趟,不是为了选择‘哪一个我活得更体面’,而是要告诉命运——我,白幽然,只做我自己。”

我抬起手,掌心纹路如蛇般蜿蜒而上,直达手腕。

终焉钥匙在意识中浮现,那是一枚漆黑如墨的钥匙,边缘缠绕着血色纹路,仿佛由无数破碎的灵魂铸成。

它是系统最后的底牌,也是我与高维规则博弈的唯一武器。

“你说这是家?”我一步步走向大厅中央那面巨大的落地镜,镜中映出无数个我,每一个都在微笑,每一个都在哭泣,“你说这是归宿?可我宁愿在地狱里烧成灰,也不愿在天堂里活成别人的影子!”

我高举终焉钥匙,对准镜心。

“这不是我——所以,给我——碎!”

钥匙刺入镜面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

一道猩红裂痕自中心蔓延,如蛛网般炸开。紧接着,轰然巨响!

整面镜子爆裂成千万片碎片,每一片都映照出不同的“我”——那个病死的我,那个被毒杀的我,那个跳楼的我,那个在祠堂跪到昏厥的我……她们齐声尖叫,声音重叠成一首绝望的安魂曲。

连锁反应瞬间爆发。

四周的镜墙接连炸裂,辉煌的厅堂崩塌,水晶灯坠落,地面龟裂,金色的穹顶如玻璃般碎成光雨。

虚假的美好在崩塌中露出狰狞的真相——这哪里是什么归宿?

分明是命运精心打造的坟墓,埋葬所有不肯顺从的灵魂。

“幽然!”一声怒吼穿透混乱。

曾煜城破开崩塌的空间冲来,黑袍猎猎,眼中血丝密布。

他一把将我拽入怀中,手臂紧紧箍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凝聚出暗金屏障,挡住飞溅的镜刃。

“你疯了?!明知这是意识嵌入的高危区,还敢用终焉钥匙反向引爆?!”他声音发颤,不是愤怒,是恐惧。

“我不疯,怎么撕开这层假象?”我靠在他怀里,喘息着笑,“你以为我想活成她们任何一个?不,我要的不是被安排的幸福,我要的是——亲手打出一片天!”

他怔住,眸光剧烈震荡,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我。

就在这时,林墨轩的声音从虚空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快!抓住那道光!”

我抬头,只见头顶的虚空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银白色光芒从中溢出,像是宇宙尽头透进来的一缕晨曦。

那不是系统的力量,也不是命运的规则,而是一种……超越维度的牵引。

“那是出口!”林墨轩大喊,“镜像世界即将彻底坍缩,再不走,你们都会被抹除!”

曾煜城没有犹豫,一手揽紧我,脚下猛然发力,朝着那道光冲去。

身后,镜像空间正在崩塌。

所有的“我”在尖叫中化为灰烬,所有的虚假人生在烈焰中焚尽。

我闭上眼,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是系统的最后倒计时,是林墨轩的嘶吼,是曾煜城的心跳。

就在最后一秒,我们跃入那道裂缝。

世界骤然安静。

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冰冷,坚硬,带着铁锈与潮湿的气息。

我缓缓睁开眼。

眼前是一座古老的火车站,荒芜破败,铁轨延伸至浓雾深处,仿佛通向世界的尽头。

一列通体漆黑的列车静静停靠在月台边,车头锈迹斑斑的金属牌上,刻着三个字——

终点号。

夜风拂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我踉跄一步,曾煜城伸手扶住我的肩,两人并肩站在月台边缘,望着那扇紧闭的车厢门。

门上,一行铭文悄然浮现,泛着幽蓝微光:

“此行不归,愿你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