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营芍无仁安得灰(2/2)
“筱筱!筱筱!你醒醒!”清晏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小心翼翼地拨开凤筱脸上沾血的红黑色发丝,露出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触手冰凉!清晏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筱筱!你没事吧?别吓我!本姑娘我这就带你去疗伤!马上!立刻!”清晏语无伦次,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将凤筱抱起来,却又怕牵扯到她身上那些可怕的伤口。
“朱煊!快过来!快啊!”清晏朝着战场深处嘶声力竭地大喊,声音带着绝望的哭音。
朱煊闻声也立刻飞掠而至,看到凤筱的惨状,饶是见惯了生死,也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剧变。
“怎么会伤成这样?!快!清晏,小心点!把她抱起来,我开路!去最近的干净地方!”
清晏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和恐慌,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明显是贯穿伤的裂口,用尽平生最轻柔的力道,将凤筱冰冷而柔软的身体打横抱起。入手处一片粘腻的湿冷——全是血!凤筱的身体在她怀中轻得可怕,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却又沉得让她双臂发抖。
“筱筱,撑住!一定要撑住!”清晏喃喃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凤筱染血的星纱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她抱着凤筱,跟在朱煊身后,如同抱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朝着临时搭建在战场外围的苗疆营地方向,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
临时清理出的营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草药味和魔毒特有的腐蚀性气息。
凤筱被小心地安置在一张铺着干净兽皮的简陋床榻上。她依旧昏迷着,脸色是死寂的灰白,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清晏和几个懂医术的苗疆妇人正围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她身上的伤口。
清晏的手一直在抖。当她用剪子小心剪开那早已被血浸透、粘连在伤口上的绀青星纱时,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也被眼前的景象冲击得眼前发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八处!整整八处狰狞恐怖的贯穿伤!左后肩胛、右侧腰肋、左腿膝弯、后背、腰腹、大腿……每一处伤口都深可见骨,甚至能看到被魔毒腐蚀成紫黑色的断裂骨茬!伤口边缘的皮肉翻卷着,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不断渗出粘稠的、带着浓烈腥臭味的黑红色血液。更可怕的是,这些伤口周围的皮肤下,有无数细小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青黑色细线和暗紫色的脉络在皮肤下蔓延、搏动,如同邪恶的纹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
“天啊……”一个年轻的苗疆妇人忍不住捂住嘴,别过头去干呕。
清晏死死咬着下唇,咬出了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接过浸透了特制解毒药汁的软布,颤抖着手,开始小心地擦拭那些不断涌出毒血的伤口。每擦一下,昏迷中的凤筱身体都会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一下,喉咙里发出模糊而痛苦的呻吟,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轻点、再轻点……”清晏的声音哽咽,眼泪模糊了视线。
清洗伤口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敷药、拔毒、缝合。特制的、能暂时压制魔毒和蛊毒的黑色药膏被厚厚地敷在那些狰狞的伤口上,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带着腥臭的白烟。昏迷中的凤筱猛地弓起了身体,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呜咽,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正在承受千刀万剐的酷刑。
“按住她!小心别碰到伤口!”经验丰富的苗疆老妇人沉声指挥。清晏和另一个妇人含着泪,用力却轻柔地按住凤筱的肩膀和腿部,不让她因剧痛而翻滚撕裂伤口。
缝合的过程更是漫长而煎熬。用浸泡过药水的坚韧丝线,一针一针地将那些翻卷的皮肉拉拢、缝合。每一针穿入皮肉,都带起凤筱身体更剧烈的痉挛和压抑不住的痛哼。她的手指死死抠进身下的兽皮,指甲翻裂,留下道道血痕。汗水浸透了她额前的红黑发丝,混合着未干的血迹,黏在惨白的脸上。
清晏看着那翻卷的皮肉被针线强行拉拢,看着凤筱在昏迷中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心如刀绞,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她只能一遍遍地、徒劳地低语:“忍一忍、很快就好了,忍一忍……”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所有的伤口终于被清洗、敷药、缝合完毕。厚厚的、浸透了药汁的白色绷带一层层缠绕在凤筱的身体上,从肩背到腰腹,再到腿部,几乎将她裹成了一个木乃伊。
……
然而,那洁白的绷带,几乎在缠好的瞬间,就被不断渗出的黑红色血液迅速浸透,染开一朵朵刺目而绝望的“血花”。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药味和魔毒的腥臭,弥漫在整个营帐中。
凤筱静静地躺在床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和那被剧毒侵蚀而紧蹙的眉头,证明她还活着。红黑色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在枕边,衬得她的脸更加惨白透明。唇瓣干裂,毫无血色。
清晏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凤筱那只没有受伤的、冰凉的手,将自己的灵力毫无保留地、小心翼翼地输送过去,试图温暖那冰冷的身体,试图压制那狂暴肆虐的剧毒。但她的灵力如同泥牛入海,只能稍稍缓解那彻骨的寒意,对于深入骨髓神魂的剧毒,收效甚微。
营帐的帘子被掀开,朱煊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散发着浓郁苦涩气味的解毒汤药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床上被绷带缠满、血迹斑斑的凤筱,又看了一眼眼睛红肿、满脸泪痕的清晏,沉重地叹了口气。
“药来了,快想办法喂她喝下去。秦鹤那边暂时稳住了,他燃命过度,也昏迷了。卿九渊在坐镇清理残余。”朱煊将药碗递给清晏,声音低沉。
清晏接过药碗,看着碗里黑漆漆的药汁,又看看昏迷不醒、牙关紧咬的凤筱,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用勺子小心地舀起一点药汁,凑到凤筱唇边,试图撬开她的牙关。
“把药喝了,喝了药才能好。”她像哄孩子一样,声音带着哭腔,轻轻地呼唤着。
昏迷中的凤筱似乎感受到了唇边的异物和那苦涩的气息,眉头蹙得更紧,下意识地偏开了头,牙关咬得更紧。药汁顺着她的唇角流下,滴落在洁白的绷带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清晏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急得直掉眼泪。
朱煊看不下去了,沉声道:“这样不行!捏住她的鼻子,趁她换气的时候灌!”
清晏犹豫了一下,看着凤筱惨白的脸,最终还是狠下心来。她一手轻轻捏住凤筱的鼻子,另一手用勺子撬开一丝牙缝,迅速将一小勺药汁倒了进去。
“咳咳……!呃……”昏迷中的凤筱被药汁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也跟着痛苦地抽动。更多的血丝从她嘴角溢出。
“筱筱!”清晏吓得立刻松手,心如刀割,手忙脚乱地擦拭她嘴角的血和药汁。
看着凤筱在昏迷中因痛苦而颤抖的身体,看着那不断被新鲜血液浸透的绷带,看着清晏绝望而无助的眼泪,朱煊重重砸在旁边的木桩上,木屑纷飞。
“该死的魔崽子!该死的蛊毒!”他低吼着,眼中燃烧着怒火,却又充满了无力感。
营帐内,只剩下凤筱微弱而痛苦的呼吸声,药汁苦涩的气息,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