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归途歧路(1/2)
清冷的月轮沉向西天,将焦黑的断壁残垣拖曳出鬼魅般的暗影。雨霏关的寒风卷着未散尽的硝烟与血腥,如同呜咽的亡魂,在死寂的废墟间穿梭。深坑边缘那两具代表着终结与罪孽的残骸——机枢冰冷的金属废墟与空蝉焦黑的尸身,在渐褪的月色下愈发显得狰狞而讽刺,如同刻在这片焦土上的巨大伤疤。
虚数织叶者的众人,在经历了神火凤凰的冲击、空蝉临死的诅咒、以及清晏以剑心玉强行投射出的那两幕血腥黑暗到令人窒息的“代孕”地狱幻境后,早已身心俱疲,心神俱震。此刻,他们如同被风暴蹂躏过的残枝,散落在篝火余烬的微光里,或瘫坐,或倚靠,脸上残留着惊悸、愤怒、恶心与深入骨髓的疲惫。连刻炎那柄巨大的“烬炎”剑,此刻也深深插在冻土中,剑身不再嗡鸣,如同主人一般沉默。
短暂的死寂被一声压抑的、带着决绝的低语打破。
……
“你们走吧。”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呜咽的风声,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凝,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沈惊木不知何时已站起身来,离开了篝火残光笼罩的范围,独自一人立于一片被月光照亮的开阔焦土之上。他依旧穿着那身墨色劲装,身形挺拔如孤峭的青松,只是背影在清冷的月色下,被拉得格外修长,也格外……孤寂。
他并未转身,只是微微侧头,露出小半张冷硬的侧脸轮廓。月光勾勒出他紧抿的薄唇和下颌紧绷的线条。那双总是沉静如寒潭的眼眸,此刻倒映着脚下焦黑的土地和远处狰狞的废墟暗影,深处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无法割舍的牵挂,有不容动摇的责任,更有一种近乎悲壮的、尘埃落定的决然。
“我留在这里。”
六个字,如同六枚冰冷的铁钉,狠狠楔入这片死寂的空气!
“惊木?!”齐麟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从倚靠的断石旁站直身体。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痞气笑意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声音带着急切,“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这破地方还有什么可留的?仗都打完了,敌人死的死、残的残……”他的目光扫过深坑中机枢和空蝉的残骸,又掠过这片被战火彻底摧毁的关隘废墟,语气带着焦躁,“回翁德里斯!那里有药,有热乎饭吃,有安稳的床铺!你留在这鬼地方喝西北风吗?”
沈惊木缓缓转过身,正面迎上齐麟焦急的目光,也迎上了所有聚焦在他身上的视线。月光毫无保留地洒落在他身上,照亮了他眼底深处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那寒潭中,有对齐麟关切的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了,麟哥。”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如同深冬冻结的湖面,听不出太多波澜,却带着千钧之力。
“这里……”他抬起手,指向这片被战火犁过、埋葬了无数亡魂的焦土,又仿佛指向更远处那在夜色中如同匍匐巨兽般的、属于翁德里斯平民聚居的、低矮残破的村落方向。
“还有爹娘要照顾。”
他的目光越过齐麟,投向那黑暗中的村落,眼神瞬间柔和了那么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如同冰封湖面下悄然涌动的一缕暖流。那是在这残酷战场上,他心底最深处、最柔软的锚点。
“还要……”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那磐石般的沉凝中,终于裂开一丝细微的、带着无尽沉重与渺茫期盼的缝隙。
“等哥回来。”
“等哥回来”四个字,轻如叹息,却重若千钧!如同投入众人心湖的巨石,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刚刚从“代孕”地狱幻境中缓过一口气的颜如玉,娇躯猛地一颤,看向沈惊木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与悲哀。她仿佛又看到了幻境中那些绝望隆起的腹部,那些被视作“容器”的无辜生命……而沈惊木此刻的等待,在残酷的现实映衬下,显得如此悲凉而渺茫。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娇媚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深重的疲惫与无力。
青蘼周身那翻涌不息的悲伤死气,在听到这四个字时,如同被投入了催化剂,瞬间暴涨!墨绿的眼瞳彻底被死灰覆盖,无数枯死的藤蔓虚影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缠绕在他周身,又迅速化为灰烬飘散,如同他此刻被剧烈撕扯、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心境。他低垂着头,发出如同受伤孤狼般的低沉呜咽。
聆风蜷缩在云仙衡脚边,碧绿的瞳孔因恐惧和悲伤而剧烈收缩,身体抖得更加厉害。沈惊木的等待,让她仿佛看到了自己风暴中破碎的家园,看到了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亲人。
夜昙靠在冰冷的断壁上,银灰色的瞳孔在阴影中闪烁不定,沈惊木那句“等哥回来”,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底最不愿触碰的记忆闸门——那些在权力倾轧中消失的“盟友”,那些被当作弃子的“同伴”……他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致的弧度,自嘲地闭上了眼。
刻炎猛地握紧了插在地上的烬炎剑柄,赤瞳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那怒火并非针对沈惊木,而是针对这操蛋的世道,针对那些让骨肉分离、让等待成为无尽酷刑的幕后黑手!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忍再看沈惊木那孤绝的背影。
——墨徵的反应最为直接。
在沈惊木说出“等哥回来”的刹那,墨徵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一僵!他一直沉默地站在齐麟身侧,手中那柄折扇“守月”早已收起,紧紧攥在掌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与算计的凤眸,此刻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寒潭,剧烈地波动起来!
震惊、痛楚、担忧、愧疚……无数复杂的情绪在他眼底交织、翻涌!
他猛地踏前一步,几乎与齐麟并肩,素来冷静自持的声音此刻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和从未有过的、属于兄长的急切:
“弟弟!”
这一声呼唤,穿透了所有的喧嚣与死寂,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重量!
沈惊木的目光,终于从遥远的黑暗村落,缓缓移到了墨徵脸上。看着墨徵那双因自己而剧烈波动的眼眸,看着他脸上那份毫不掩饰的、深切的担忧与痛楚,沈惊木那如同冰封的眼底深处,终于裂开了一道稍宽的缝隙,流露出了一丝极其复杂的、属于弟弟的回应。
他微微颔首,对着墨徵,也像是回应那一声饱含情感的“弟弟”,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嘱托与诀别的意味:
“知道了,二哥。”
“保重。”
“保重”二字,如同最后的道别符,重重落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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