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疯渊默语(1/2)
时云指尖点在凝固的时空上,那蔓延开来的细微裂纹无声无息,却带着令人心悸的法则崩解意味。
庭院里死寂一片,只有墨徵守月扇残留的寒气卷着冰晶,在凝固的裂口与苍白手指旁打着旋儿,发出簌簌的微响。
凤筱赤瞳里的惊喜和委屈还没褪干净,就被一股更汹涌的邪火顶了上来。她“唰”地收回青筠杖,翠绿杖身还缭绕着不甘心的炽白余焰,扭头就冲时云开炮:“刚开场?时老头你管这叫刚开场?那鬼爪子离戳透这小树精的心窝子就差一根头发丝了!要不是你……”她话锋一转,矛头直指那片凝固的恐怖,“这玩意儿到底什么来路?敢在老娘眼皮子底下抢人?活拧巴了!”
“……啊。”凤筱捂着头,叫了一声:怎么又打我?还敲了我的头……
“没大没小,”时云轻敲了她的头,“还有叫上老头了,要叫师父。”
凤筱不满地嘟囔:“师父就师父嘛,别敲我头。”
她颈间的玄天仪吊坠还在持续散发着冰冷的震颤,识海里小纤的猩红光芒急促闪烁:“宿主!能量残余分析……高维污染特征……空间窃取倾向……与‘空蝉’本源存在深度纠缠……初步判定为‘窃光者’次级投影……危险等级:蚀骨之蛆!”
“窃光者……”卿九渊低沉的声音响起,他玄衣的身影立在凝固裂口的阴影里,深邃的目光如同穿透了那层琥珀般的时空封印,直刺其核心的污秽,“他们盯上他了。”他的视线落在空蝉身上,那少年还僵在树根上,脸色白得像一张被揉皱又勉强铺开的宣纸,淡褐色的眼眸里雾气翻涌,惊魂未定,身体细微地颤抖着。
“窃光者?”云仙衡清冽的嗓音带着一丝凝重,指尖金光在规则帛书上迅速勾勒,试图检索相关信息,“虚数档案库中仅有模糊记录……以窃取、污染本源能量为食,尤喜纯净的空间法则……踪迹诡秘,常依附高维裂隙而生……”她指尖一顿,帛书上金光闪烁不定,“记录,被某种更高权限的力量……抹除过?”
颜如玉的团扇早已收起,媚眼里的慵懒被锐利取代,粉紫色的星盘悬浮在身前,星辉疯狂推演:“啧,怪不得这小家伙藏得跟个影子似的。纯净的空间本源啊……在那些东西眼里,可不就是黑夜里的萤火虫,香得很!”她瞥了一眼空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刻炎“呸”地一声吐掉嘴里嚼烂的草茎,琥珀色的眼瞳凶光毕露:“管它什么狗屁窃光者!敢伸爪子,剁了就是!时前辈,你这定住的玩意儿,能砸碎不?”他暗金臂铠上的爪刃嗡嗡作响,跃跃欲试。
“稍安勿躁。”时云慢悠悠地开口,拎着那缓慢流淌的时之沙漏,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他额前散乱的发丝下,目光平静地扫过躁动的众人,最后停留在那凝固的深紫色指甲裂纹上。
“时空琥珀,易碎。碎了,里面的‘虫子’也就跑了,还会留下点……不太干净的‘黏液’,处理起来麻烦。”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谈论如何清理打翻的墨汁。
“跑了?!”凤筱眉毛一竖,青筠杖又要抬起,“那还留着这恶心这狗逼玩意儿过年?”
“留着,自然有留着的用处。”一个截然不同的、带着金石摩擦般沙哑质感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众人循声望去。
庭院角落,那片被聆风扇出的微弱气流搅动的水缸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火独明。
他依旧撑着那把天蓝色的油纸伞,伞面上几朵粉嫩的桃花在凝固的寒气与焦灼的战场气息中,显得格格不入的……妖异。
伞沿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锋利的下颌和一抹似笑非笑的唇。伞柄随意地搭在肩上,另一只手,则拎着个……油纸包?
隐隐有诱人的肉香混着辛辣的香料气息飘散出来。
“哟,都在呢?”火独明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只是路过熟人聚会,“打架也不挑个好时辰,扰人清梦。”他晃了晃手里的油纸包,“刚出炉的‘醉仙楼’秘制酱肘子,还热乎着,有口福的没?”
众人一片安静:“……”
这都什么跟什么?!
……
凤筱嘴角抽搐:“火疯子!你拎着个酱肘子来战场收尸啊?!”
火独明伞沿微微抬起一点,露出一双燃烧着暗金色火焰般的眼瞳,那火焰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理智荒漠。
“收尸?不至于。”他目光掠过凝固的裂口,在那只苍白的手上停留一瞬,嗤笑一声,“这不还没死透么?留着当‘路标’,挺好。”他抬手指了指那蔓延的裂纹,“看见没?这‘指甲油’的颜色,这‘手型’的骨骼走向,还有这空间撕裂留下的‘臭味’……都是线索。顺着这味儿,说不定能摸到老巢,一锅端了,省事。”
他这番“酱肘子”混着“剁爪子”、“路标”、“老巢”的混搭理论,听得众人一阵无语,却又莫名地觉得……好像有点歪理?
“火独明说得对。”时云居然点了点头,指尖在时之沙漏上轻轻一敲。凝固裂口周围的空间泛起涟漪,如同水波般将其缓缓包裹、压缩,最终化作一枚拳头大小、内部封存着那只狰狞手掌和暗紫色流光的半透明水晶球,悬浮在他掌心。
水晶球表面流淌着细密的银色时之符文。“……‘饵’已下,‘线’已牵。静待便是。”他随手将这危险的水晶球塞进了宽大袍袖里,仿佛只是收了个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
危机暂时以这种诡异的方式“解除”,但庭院里的气氛并未轻松多少。窃光者的阴影如同粘稠的墨汁,无声地渗入了每个人的心头。空蝉的存在,也从无人问津的角落,被彻底推到了风暴眼的中心。
“所以,接下来怎么办?”清晏打破了沉默,她琉璃般的杏眼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空蝉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一丝担忧,“总不能天天防贼吧?这小……空蝉是吧?总不能一直当个活靶子。”
齐麟扶着气息依旧虚弱的墨徵,天蓝色的眼眸看向云仙衡:“卷君,虚数织叶者对‘窃光者’了解多少?可有应对之法?”墨徵也轻轻咳了一声,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守月扇冰凉的扇骨,目光沉静地望向槐树下的少年。
云仙衡指尖点在规则帛书上,金光流转,眉头微蹙:“记录残缺,权限不足。但……”她抬眼看向时云和火独明,“二位前辈似乎知之甚详?”
火独明正用不知哪里摸出来的小刀,慢条斯理地片着油纸包里的酱肘子,闻言头也不抬:“知道又怎样?一群躲在阴沟里的臭虫,见光死。麻烦的是怎么把它们从阴沟里熏出来。”他将一片油光红亮的肘子肉丢进嘴里,嚼得满嘴生香,“要我说,简单。把这小树精当个香喷喷的‘诱饵’,大大方方摆出去,再在周围布下天罗地网,等那些臭虫忍不住扑上来……”他做了个攥拳的手势,“咔嚓!一网打尽!”
“不行!”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一道是卿九渊,低沉而斩钉截铁。他深邃的目光带着无形的压力扫过火独明,后者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片他的肘子。
另一道,却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是空蝉。
他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淡褐色的眼眸里雾气氤氲,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抗拒和恐惧。他双手紧紧攥着膝盖上洗得发白的旧道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是用力地、近乎哀求地摇头。
把他当诱饵?暴露在那些贪婪、冰冷、只想将他吞噬殆尽的视线之下?这比直接杀了他更让他恐惧。
凤筱看着空蝉那副快碎掉的样子,赤瞳里的烦躁更盛,她狠狠瞪了火独明一眼:“火疯子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没看把人吓成什么样了?”她扛着青筠杖,几步走到槐树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的少年,语气依旧冲,却少了之前的戏谑:“喂!小树精!怕什么?有我在,还有时老……呃,时师父、火疯子……呃,虽然不太靠谱,但收拾几只臭虫绰绰有余!你只管……”
……
“只管什么?”一个带着几分阴柔笑意、语调却莫名冷寂的声音,幽幽地飘了过来。
众人这才注意到,在离火独明不远、靠近织叶苑内室门廊的一处更深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倚着一个人。
——朱玄。
他今日罕见地没有穿那些色彩浓烈、缀满零碎的法袍,只一身素净到近乎惨白的宽大麻衣,长长的黑发用一根简单的骨簪松松挽着,几缕发丝垂落,遮住了小半张过分俊美也过分苍白的脸。
他手里没有摇那标志性的骨铃,只是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慢悠悠地捻着一串同样由细小指骨磨成的念珠。那念珠碰撞,发出极其轻微、却仿佛能钻进人骨髓里的“嗒、嗒”声。
他整个人像一尊刚从古墓里搬出来的、失却了所有色彩的玉雕,周身萦绕着一种与这夏日午后格格不入的、深入骨髓的沉寂和……疏离。
“师父?”凤筱一愣,朱玄这副模样,她见得极少。
记忆中这位师父总是最花哨、最聒噪、最热衷于用各种诡异声响和华丽死亡来彰显存在的那个。此刻的沉寂,反而让她心头莫名一紧。
朱玄没理会凤筱,那双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眸,隔着额前垂落的发丝,幽幽地落在空蝉身上。
那目光不像在看一个活物,更像是在审视一件……材料?或者,一个即将被投入某种宏大仪式的……祭品?
“纯净的空间本……确实是绝佳的‘饵’。”朱玄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如同枯骨在幽深的墓穴中摩擦,“引来的,恐怕不止是阴沟里的臭虫。”他捻动骨珠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唇角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也可能是……深渊本身。”
他这话说得云山雾罩,却比火独明直白的“诱饵论”更让人心底发寒。尤其是他此刻的状态,那种抽离了所有情绪、只剩下冰冷洞悉的沉寂,仿佛他正站在某个常人无法理解的高度,俯瞰着即将上演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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