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忆年(2/2)

“引流管。”

细长的硅胶管被置入胸腔,另一端连接负压瓶,暗红的血水缓缓流出。陈肃最后缝合皮肤,打结,剪线,动作行云流水。

“送icu,密切观察心包情况。”他脱下沾血的手套,声音略显疲惫,“24小时内不能拔管。”

……

齐麟的手术也接近尾声。

张医生将最后一块碎骨取出,丢进托盘,金属碰撞声清脆刺耳。

“缝合。”

针线穿过齐麟背部的皮肤,一层又一层,直到那道狰狞的伤口被完全覆盖。张医生长舒一口气,看了眼时间——整整四个小时。

“送icu,监测血氧。”他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如果七十二小时内没有感染迹象,就算挺过来了。”

黎明之前——

icu内,墨徵和齐麟被安排在相邻的病床。

墨徵仍插着气管,呼吸机的规律声响在寂静的病房内格外清晰。齐麟则侧躺着,背部厚厚的纱布下隐约渗出血迹。

监护仪的滴滴声是唯一的生命信号。

窗外,天色渐亮。

……

消毒水的气味在icu病房里经久不散。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声,墨徵苍白的手指在雪白的被单上微微抽动。他的睫毛在无意识中轻颤,像是被困在某个醒不来的梦里。

“血压稳定了。”护士小声记录着数据,“但体温还是偏低。”

主治医师陈肃站在床边,钢笔在病历本上快速滑动。他忽然停下笔,伸手轻轻掀开墨徵的眼皮,手电筒的光束在瞳孔上扫过。

“瞳孔对光反射比昨天好。”他转头看向隔壁床,“那个呢?”

“齐麟的肺部有轻微感染迹象。”住院医师递上刚拍的胸片,“不过血氧维持在92%以上。”

窗外的梧桐树影投在病房地板上,随风轻轻摇晃。时云靠在走廊的墙上,手里攥着两张病危通知书。纸张边缘已经被他捏得发皱,上面“多器官功能衰竭”几个字格外刺眼。

“咦?”小救兵疑惑:“时云大人,您怎么也来了?”

“看看我的小徒弟的朋友。”

“会好的。”小救兵递给他一杯热水,“陈医生是胸外科最好的大夫。”

时云盯着水杯里升起的热气,突然说:“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吗?”

小救兵愣住了。

“每次查房,墨徵的心率都会变快。”时云指着监护仪,“就在陈医生检查齐麟伤口的时候。”

病房里,墨徵的指尖又动了动。这次他的食指弯曲,在床单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像是一个未完成的圆弧。

夜班护士林晓正在记录输液量,突然停下笔。她凑近墨徵的嘴唇,听到极轻的气流声。

“陈医生!他好像要醒了!”

陈肃快步走来,手指搭在墨徵的腕间。苍白的眼皮下,眼球在快速转动。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墨徵睫毛剧烈颤抖,然后——

睁开了眼睛。

墨徵的视线没有焦距,嘴唇开合几次,终于挤出两个字:“齐……麟……”

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但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字突然飙升。陈肃按住他想要抬起的手:“别动,你刚做完开胸手术。”

墨徵的眼睛却固执地望向右侧。在那里,齐麟安静地躺着,呼吸面罩上规律地蒙着白雾。

“他没事。”陈肃放柔声音,“比你早醒了两小时,现在又睡着了。”

墨徵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消失在了枕巾上。

窗外,晨光终于穿透云层。

梧桐叶的影子在地板上轻轻摇晃,像是一个温柔的承诺。

……

监护仪的电子音在清晨五点零六分变得紊乱。

林晓护士正在记录墨徵的体温,突然发现他右手无名指微微蜷曲。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停下笔,俯身凑近观察。墨徵的睫毛在轻微颤动,像是被困在梦魇中挣扎。

“陈医生!”她按下呼叫铃,“七床有苏醒迹象!”

陈肃三步并作两步赶来时,墨徵的眼皮已经掀起一条缝隙。

他的瞳孔涣散,却在听到隔壁床监护仪“滴”的一声后骤然收缩。陈肃注意到这个细节,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齐麟的方向。

“能听见我说话吗?”陈肃竖起两根手指,“这是几?”

墨徵的嘴唇蠕动着,喉结上下滚动。插管让他发不出声音,但他的右手固执地抬起,食指指向齐麟的病床。

“他想知道隔壁的情况。”时云不知何时站在了病房门口,手里捧着的保温杯冒着热气,“从医学角度来说,这不合常理。”

陈肃推了推眼镜:“医学上解释不了的事多了。”他转向墨徵,“齐麟的手术很成功,现在处于药物诱导的睡眠状态。”

墨徵的手指慢慢落回床单,在纯白的布料上留下一个汗湿的指印。他的目光依然黏在齐麟身上,直到林晓调整了他的输液速度,药液中的镇静成分让他再次陷入昏睡。

窗外,朝阳已经完全升起。梧桐叶的影子在地板上拉长,像一只伸向远方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