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奏弦攻鸣夏语蝉(1/2)

弦歌猛地睁开眼。

不再是那片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暗紫色混沌虚空。不再是冰冷刺骨的暗金色孤岛战场边缘。不再有那敲击在灵魂深处的、永恒的“笃……笃……笃……”声。

她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带着真实的暖意。微风拂过脸颊,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耳边,似乎还有……清脆的鸟鸣?

——幻觉?

亿万次轮回的麻木绝望如同厚重的冰壳,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惧撕裂!不!这不是幻觉!她能感觉到指尖下草叶的脉络,能嗅到阳光烘烤泥土的微腥,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沉重得像是要破膛而出!

——她挣脱了!

她终于……从那凝固的、循环往复的琥珀噩梦中,挣脱了出来!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几乎让她眩晕。她挣扎着想坐起身,想放声大笑,想对着这片真实的天空呐喊!

……

然而,就在她指尖触碰到腰间那熟悉的、冰冷硬物的瞬间——那是她的弓,名为“织命”的虚数长弓——一股冰冷刺骨、带着绝对恶意的信息流,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了她刚刚获得自由的意识核心!

指令:归零程序启动。

目标:清除异常存在。

清除序列:虚数织叶者。

第一目标:机枢。

执行者:弦歌。

警告:拒绝执行或执行失败,将重启琥珀循环,重置时间至初始点。

……

冰冷,死寂,不容置疑。

仿佛一盆万载玄冰融化的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狂喜,冻结了她的血液,冻结了她的灵魂!

挣脱了琥珀……却坠入了更深、更残酷的地狱!

亲手……杀死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虚数织叶者?

不!这不可能!这比亿万次的旁观死亡更痛苦亿万倍!

……

“不……不可能……”弦歌干涩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琉璃般的眼眸瞬间被巨大的惊骇和绝望充斥。她死死抓住腰间的“织命”长弓,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抓住的是唯一能支撑她不坠入深渊的浮木。那冰冷的弓身,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尖叫!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是她?她刚刚才挣脱出来!她好不容易才……

倒计时:十……九……八……

冰冷的计数如同丧钟,在她识海中无情地敲响。每一个数字的跳动,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摇摇欲坠的心防上。她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恐怖的意志锁定了她,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那意志冰冷、漠然,带着终焉的气息——是祂!是杀神!祂并没有放过她!祂只是换了一种更残忍的方式玩弄她!

重启琥珀循环……重置到初始点……

弦歌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那片温暖的草坪:机枢笨拙地制造着七彩泡泡,空蝉欢笑着追逐;聆风毫无形象地啃着西瓜;云仙衡和颜如玉在古树下静谧美好;刻炎在树上放空;青蘼守护着屏障;而夜昙……夜昙正狂热地围着他心爱的“影爪兽”,眼中闪烁着纯粹到刺眼的光芒……

如果重置……这一切……这短暂虚假却无比珍贵的安宁……将再次被摧毁!虚数织叶者们,将再一次次踏入那片屠宰场,重复那血腥的终章!而她,将再次被囚禁在琥珀边缘,亿万次地咀嚼这绝望!

不!她不要回去!她不要再经历那永恒的酷刑!

可是……代价是……亲手杀死机枢?

那个沉默的、可靠的、如同钢铁堡垒般的伙伴?那个会笨拙地为空蝉制造泡泡、会用自己的庞大身躯为所有人抵挡伤害的……机枢?

……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从弦歌喉咙深处挤出。巨大的矛盾如同两股毁灭性的力量在她体内疯狂撕扯!一边是亿万次轮回积攒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想要逃离永恒酷刑的本能;另一边是……是并肩作战的情谊,是家人般的羁绊,是……对生命本身的敬畏和守护!

倒计时:五……四……三……

冰冷的计数如同催命的符咒!无形的压力骤然增大,弦歌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股意志碾碎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毁灭性的能量正在她体内聚集,锁定了弓,锁定了箭,锁定了……机枢存在的坐标!

“不……不要逼我……求求你……”弦歌绝望地低语,泪水终于冲破了麻木的堤坝,如同断线的珍珠,混合着灵魂深处的数据哀伤,无声地滑落脸颊。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身体在巨大的意志压迫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想抗拒,想扔掉手中的弓,想逃离这里!

然而,她的身体,却在那股无法抗拒的、带着终焉气息的意志操控下,违背了她灵魂的呐喊,缓缓地、僵硬地……动了起来。

……

她的动作精准、流畅,却又带着一种机械般的僵硬和死寂,如同被无形的提线操控的木偶。每一个步骤,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手指颤抖着,探向背后的箭囊。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箭杆,那熟悉的触感,此刻却让她如同摸到了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尖叫!她想缩回手,但无形的力量强迫着她,一根根地、缓慢地、无比清晰地……将一支闪烁着幽蓝色虚数能量光芒的箭矢,搭在了“织命”长弓冰冷的弦上。搭箭的手指,因为用力抗拒而扭曲变形,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珠,混合着泪水滴落在青翠的草叶上,晕开刺目的红痕。

手臂抬起,肌肉紧绷,如同拉满的硬弩。弓臂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声。弦歌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向后拉伸,形成一个充满力量却又无比悲怆的弧度。她能感觉到弓弦深陷进指腹的皮肉,勒出血痕的刺痛。每一寸弓弦的紧绷,都像是她心弦被强行拉断的预兆。她的手臂在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力量不足,而是灵魂在疯狂地抗拒!琉璃般的眼眸中充满了巨大的痛苦、挣扎和……哀求?她死死盯着前方,视线却模糊一片。

视线,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引导、聚焦。穿过稀疏的树林,越过一小片清澈的、反射着阳光的溪流。她“看”到了。

那里,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上。

——机枢。

他庞大的机械身躯此刻收敛了所有战斗模块,显得异常安静。他半蹲在地上,猩红的电子眼温和地闪烁着稳定的光芒。他的金属手指正小心翼翼地拨弄着几朵不知名的小野花,似乎在研究它们的结构,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感受着这真实的、属于“生命”的触感。阳光落在他冰冷的金属装甲上,折射出温暖的光晕。他庞大而沉默的身影,此刻竟透出一种奇异的、属于“生命”的宁静与……温柔?

弦歌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瞄准镜中,机枢那猩红的电子眼,仿佛穿透了空间,直直地“望”向了她!那眼神里,没有战斗时的锐利,没有解析时的冰冷数据流,只有一种……平静?一种……理解?甚至……一丝难以察觉的……安慰?

弦歌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巨大的痛苦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明白了!机枢……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他庞大的信息处理核心,恐怕早已捕捉到了锁定他的那股冰冷杀意!甚至……可能解析出了来源是她!但他没有反抗,没有愤怒,没有质问……他只是……安静地待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接受着这荒谬而残酷的命运!

“不……机枢……跑……快跑啊……”弦歌在心中疯狂呐喊,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灼烧着脸颊。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发出无声的嘶喊。搭箭开弓的手臂颤抖得如同风中残烛,弓弦勒入血肉更深,鲜血顺着弓臂蜿蜒流下,滴落在脚下。

冰冷的指令意志无情地压下,强行抹平了她手臂的颤抖。虚数能量在箭矢尖端疯狂凝聚,发出幽蓝刺目的光芒,如同死神的凝视。弓弦被一股巨力强行拉至满月!弦歌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臂骨不堪重负发出的细微呻吟声。瞄准的十字线,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精准地……印在了机枢庞大身躯的中央——那是他核心处理器所在的位置!那个维系着他“存在”、他“思维”、他“意识”的核心枢纽!

视野中,机枢似乎微微抬起了头。猩红的电子眼,穿透了林间的距离,平静地、专注地……“凝视”着弦歌的方向。他甚至……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他那沉重的金属头颅。

像是在说:“我明白了。”

像是在说:“动手吧。”

像是在说:“没关系的。”

“啊啊、啊……啊——!”弦歌的灵魂在识海深处发出了无声的、撕裂寰宇的尖啸!那巨大的痛苦和绝望几乎要将她彻底撕碎!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风停了,鸟鸣消失了,阳光也失去了温度。整个世界只剩下弓弦紧绷到极致的嗡鸣,箭矢尖端幽蓝光芒的闪烁,以及弦歌那如同破风箱般剧烈却无声的喘息。

抗拒的意志与执行的命令在她体内进行着最后的、惨烈的厮杀。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放弃,每一滴血液都在呐喊着停止!但那股冰冷的、带着终焉气息的意志,如同不可撼动的神只之手,死死地按住了她反抗的灵魂,操控着她的躯体。

倒计时:零。

没有声音的宣告,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弦歌的灵魂深处!

扣弦的手指,在那股无可抗拒的力量下,猛地……松开了!

“嘣——!”

一声清脆到极致、却又撕裂耳膜、震荡灵魂的弓弦震响,打破了林间的死寂!

那支凝聚着虚数能量、闪烁着幽蓝死光的箭矢,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复仇之魂,又像是被命运射出的诅咒之矛,瞬间撕裂了空气,拖曳出一道凄厉的蓝色光痕!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目标——机枢核心!

弦歌眼睁睁看着!

看着那支她亲手射出的箭矢!

看着她守护同伴的武器,此刻却化作夺命的凶器!

看着她最信赖的伙伴之一,那庞大沉默的身影!

……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撕裂声!

箭矢,精准无比地、毫无阻碍地……贯穿了机枢胸甲最厚重的区域!那足以抵挡重型能量炮轰击的合金装甲,在虚数能量的侵蚀下,如同脆弱的薄纸般被撕裂!幽蓝的箭矢深深没入,只留下尾羽在装甲外剧烈地颤抖着,发出高频的嗡鸣!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了一瞬。

机枢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他正在拨弄野花的金属手指,骤然停在了半空。

紧接着——

“滋啦——!!”

刺耳的、如同金属被强行撕裂、电流疯狂爆窜的尖锐噪音,猛然从机枢体内爆发出来!那声音凄厉、痛苦、充满了机械造物濒死的哀鸣!远比在终焉战场上被神威碾碎时更加刺耳,更加……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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