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独寂(1/2)
终焉之眼的湮灭,带走了战场上最恐怖的阴影,却留下了一片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污秽的黑潮已然溃散,如同无头苍蝇般逃逸的残余能量流,在各宗修士后续的清扫与净化下,正迅速消弭。
翡翠回廊的废墟,这片承载了太多毁灭与牺牲的土地,此刻被混沌光焰灼烧出的巨大虚无空洞边缘,流淌着粘稠的、仿佛凝固血浆般的暗红色能量余烬,散发出刺鼻的焦糊与一种深入骨髓的、万物终结后的冰冷荒芜气息。
……
——胜利了吗?
这个词,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却重逾千斤,无法带来丝毫欢愉。
人间联军的修士们,默默地清理着战场。寒江阁弟子收敛同门被“终焉凝视”冻结破碎的冰晶遗骸,动作沉重而无声。万鬼宗的鬼域大军消散,沈焱黑袍下的身影显得更加阴郁孤寂,他看着那些在污秽能量侵蚀下枯萎的厉鬼残影,沉默不语。
玄灵宗的荆棘地狱大片枯萎,沐流风温润的脸上沾染了灰烬,眼神疲惫。逍遥宗的剑光不再逍遥,林逍遥倚着断壁,擦拭着逍遥剑上的污血,指尖微微颤抖。灵台宗五人剑阵已收,宁冷轩扶着重伤的叶梵宇,南宫绮梦默默包扎着洛羽兮手臂上深可见骨的腐蚀伤。
星辰宗众人仰望混乱的天幕,慕云瑶手中的星盘裂纹遍布,楚若雪冰晶古琴断了一根弦。玄天宗的金色战神虚影早已消散,萧烬拄着煌天神剑,看着身边倒下的弟子,这位刚猛的宗主眼中也布满了血丝和沉痛。
冬瓜巨大的盾牌上布满了凹痕和腐蚀的痕迹,他靠坐在盾牌旁,大口喘息,眼神有些茫然。荒神遗族的战士们收敛了咆哮,沉默地将战死同伴残缺的躯体堆放在一起,蛮荒血气中弥漫着化不开的悲怆。天机阁长老盘膝而坐,八卦阵盘黯淡无光,他嘴角溢血,显然强行稳定规则的反噬不轻。
……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能量灼烧的焦糊味、净化法术留下的清冽气息,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劫后余生的茫然。
齐麟拄着望亭镰刀,天蓝色的衣袍破损,沾染着污血和尘土。他走到墨徵身边,后者正靠在一块断裂的翡翠晶柱上,守月扇横放膝头,清隽的脸上毫无血色,气息虚浮,显然刚才抵挡神孽巨兽的爆发消耗巨大。
齐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一瓶恢复灵力的丹药塞进墨徵冰凉的手中,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传递着无声的支撑。墨徵抬眸,清冷的眼眸中映着齐麟疲惫却坚定的脸,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回握住那份温热。
沈惊堂半跪在依旧昏迷的清晏身边,小心翼翼地用冰元素力凝结的清水,擦拭着她脸颊上的血污和灰烬。
沈惊木抱着受伤的手臂,蹲在旁边,少年脸上再没了往日的跳脱,只剩下浓浓的担忧和一丝后怕,他时不时看向远处那片被凤筱“终焉之力”抹除的虚无地带,眼神复杂。
三大颠公师父聚在一起。
火独明罕见地没有嬉皮笑脸,他看着手中那半截布满裂痕、几乎报废的伞骨,桃花眼中一片沉寂。时云的规则手册摊开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混乱的符号和破碎的公式,他推了推碎裂的意念眼镜,眼神空洞。
朱玄闭目调息,腕间的骨铃布满裂纹,沉寂无声,灰白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倦意。云仙衡与颜如玉并肩而立,《万卷书》和星盘都收了起来,两人望着这片疮痍,清冷的眸子和妩媚的眼波中,是同样的凝重与忧虑。
聆风和刻炎这对死对头也暂时休战。
聆风靠着一块扭曲的金属残骸,碧绿的眼眸望着那逐渐缩小的虚无空洞边缘的混沌光焰,手中的“聆风引”折扇裂痕更深,几乎快要散架。
刻炎则一屁股坐在废墟上,暗金臂铠布满刮痕,赤红的短发被汗水浸湿,他仰头灌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酒葫芦,琥珀色的眼瞳里没有了狂放,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卿九渊依旧立于那片虚无地带边缘,玄衣在能量余烬掀起的微风中拂动。他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深潭,倒映着那片纯粹的“无”,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的存在,如同一个冰冷的坐标,提醒着众人归墟的阴影并未远去。
而风暴的中心,审判的执行者——凤筱。
……
她独自一人,站在那片由自己力量创造出的虚无地带边缘。混沌神翼早已收敛,玄天仪吊坠的光芒也内敛下去,只余温润的微光。赤色的桃花眼不再燃烧着毁灭的火焰,而是如同熄灭的余烬,深不见底,倒映着眼前这片吞噬一切的“无”。她手中紧握着月麟龙枪,枪尖斜指地面,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没有人靠近她。
不是畏惧她的力量,而是她周身弥漫的那种气息——一种沉重的、仿佛背负了整个宇宙重量的疲惫,一种深入骨髓、连灵魂都染上灰烬的孤寂,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赢了。
杀了。
审判了。
湮灭了。
然后呢?
……
玄天仪冰冷的倒计时依旧在脑海中滴答作响:“次级癌巢活跃中……湮灭倒计时:六十三小时……”归墟的意志如同跗骨之蛆,在另一个维度虎视眈眈。牺牲者的面孔在眼前晃动:柳明城的少女,清晏的弟子,刚刚倒下的各宗修士……还有聆风那关于“主宰”、“神明之上”的预言,如同沉重的枷锁。
累。
太累了。
……
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灵魂深处涌出的、如同潮水般要将她彻底淹没的倦怠。
那些桀骜,那些狂放,那些“小祸水”的跳脱,仿佛只是坚硬却脆弱的外壳。此刻,外壳之下,是空茫,是刺痛,是……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名为“绝望”的冰冷洪流。
死?
这个念头如同幽暗的毒蛇,在她心湖最深处一闪而过,快得几乎抓不住痕迹,却又冰冷刺骨。
死了……是不是就解脱了?
不用再背负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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