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抉择中的萨拉米（1/2）

塔尔-阿拉（tal-ara）总部 ， 卡塞姆准将办公室

厚重的防爆门关死了与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

这里，是波斯革命卫队空中力量的神经中枢之一，此刻却被一种能拧出水来的沉重气压所吞噬。

巨大的落地窗外，白天的德黑兰熠熠生辉，如同繁星落入人间，但照进办公室的阳光，在萨拉米少将因盛怒而扭曲的脸庞和卡塞姆准将那张毫无表情的国字脸上投下冰冷生硬的阴影。

数字很庞大，陈默的态度也很强硬，他宴会上故意展露的从容此刻破了功。

萨拉米像一头受伤且被激怒的雄狮，烦躁而狂暴地在铺着墨绿色厚地毯的有限空间里踱来踱去。

军靴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敲打着沉闷的鼓点，每一步都带着火星。

他胸中那股被羞辱和被敲竹杠的愤恨如同沸腾的熔岩，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

终于，他猛地停在那张厚重的红木大办公桌前——那是卡塞姆准将权力和沉稳的象征。积聚的怒火找到了聚焦点。

萨拉米眼中寒光一闪，如同暴风席卷，他猛地抬起右手！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在密闭的空间中爆开！

那由整块坚硬木材雕刻而成的、重量惊人的办公桌台面剧烈地一震！巨大的力量甚至让桌面上那些金属摆件、玻璃镇纸都嗡嗡震颤起来。

一支钢笔从笔架上弹起，滚落在地毯上，无声滚动。仿佛大地在无声的怒吼中战栗。

卡塞姆准将:你了不起你清高，你摔我东西

“该死的！天杀的！贪婪的吸血鬼！”萨拉米咬牙切齿，每一个字节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迸溅着火星，声音因为极度激动而显得有些嘶哑，“1.2亿！1.2亿美金一架战斗机？！丝毫没得谈，他以为自己是谁？！他怎么不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大门口直接架起一台高射炮抢劫金库？！该死！他一定知道我们被制裁的有多惨！这分明就是趁火打劫！喝人血的秃鹫！”

他发泄般咆哮着，脖子上青筋暴起，额角血管突突直跳。

可吼声刚落，一股巨大而强烈的愧疚感如同冰水，猛地浇灌在他因极度愤怒而滚烫的心脏上！

帕丽莎……

那张温柔恬静、为了国家和他的目标而牺牲自我的年轻面庞，瞬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那双清澈如同高山湖泊的琥珀色眼眸……那个称呼他“萨拉米叔叔”的轻柔声音……

“帕丽莎……我的孩子啊……”萨拉米的咆哮陡然变成了深重的、痛苦的自责叹息，声音瞬间低沉下去，充满了挫败感和浓浓的无助，“唉……是我……是我害了你！是我昏了头，听了那帮智囊团蠢货的昏招！当初……当初就不该签那份该死的同意书，让你……让你去……”

他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进旁边一张宽大的扶手椅中，双手痛苦地插进自己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里，用力抓挠着，昂贵军帽早已被粗鲁地摔在桌角。

懊悔和无力感像是毒藤般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令他窒息。

为了波斯，他牺牲了战友的女儿，而这个牺牲现在看来，似乎落进了更深的泥潭！

卡塞姆准将如同庙宇里供奉了几百年的泥塑金刚，纹丝不动地坐在办公桌后的主位上，眼观鼻，鼻观心，呼吸都放得极其缓慢悠长。

他深知此刻任何多余的言语、哪怕一丝同情的眼神，都可能成为引爆总司令盛怒的导火索。这种局面下，沉默是金，泥塑是保命符。

就在这暴怒后的颓丧与冰冷死寂即将蔓延开来之际，办公室那扇厚重的防爆门被轻轻推开了。

没有敲门声，如同幽灵般滑入。

进来的是卡塞姆准将的副官，阿里礼萨·尼尔福尚中校。

他的步伐沉稳精准，如同丈量过距离，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和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仿佛这弥漫着风暴残骸和硝烟味的沉重空气，不过是寻常的办公室氛围。他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的银质茶盘，上面稳稳摆放着两杯热气袅袅的波斯红茶。

尼尔福尚中校径直走向萨拉米少将。步履轻悄无声，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几乎没有留下足迹。

他将一杯升腾着热气和浓郁桂皮、藏红花香气、色泽如红宝石般的红茶，轻缓而精准地放在了萨拉米面前的小茶几上。杯碟相碰，发出极其轻微、悦耳的瓷器叮声。

“将军，”他的声音不高，却清越而稳定，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请用茶。茶温刚刚好。愤怒会对肝脏造成难以逆转的损伤，也会影响您明察秋毫的判断力。请保重身体。”

简单的话语，不卑不亢，却字字清晰入耳，如同清凉的泉水落入焦躁的熔岩池。

接着，他又走到卡塞姆准将桌前，将另一杯红茶放在他惯用的位置旁：“将军，您的茶。”

做完这一切，阿里礼萨·尼尔福尚中校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更没有任何邀功的眼神或谄媚的询问。

他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精良机器人，安静地退到办公室角落一张相对简洁的办公桌后，坐了下来。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日常任务。

他拿起放在桌角的精致钢笔——正是刚才被萨拉米拍桌震落的那一支，流畅地拧开笔帽，然后埋首于面前一摞厚厚的文件和简报中。

他的目光专注地扫过纸页上的信息，笔尖在纸面上快速而无声地滑动、标注，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整个姿态认真而高效，仿佛办公室中央那尚未散尽的火药味和两位将军沉重的气场对他毫无影响。他自成一片宁静而缜密的宇宙。

萨拉米少将的目光，在帕丽莎带来的痛苦与愧疚之后，此刻终于落到了这个沉静如水的年轻军官身上。

他怔了一秒。

那杯氤氲着热气的红茶，如同一捧小小的、温暖的光芒，在他冰冷的怒气与沉重的愧疚之间开辟了一线安宁的空间。

他看着尼尔福尚中校一丝不苟、专注高效处理公务的样子——那挺直的脊背，平稳的呼吸，高度集中的眼神，没有任何抱怨，没有任何多余情绪的动作——像一把无形的梳子，缓缓地、无声地梳理着他被怒火搅得一团乱麻的心绪。

萨拉米少将胸中的那团沸腾的熔岩，似乎真的被这杯茶和这个年轻人如磐石般的沉静所浇灌、冷却了一些。他慢慢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伸出手，端起了那杯红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