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2）

夜色下的凌云峰，是剧组用枯藤、怪石和巨大的鼓风机，在横店一处僻静山头搭建出的凄凉之境。冷风呼啸，吹得林木索索作响，与白日甘露寺的死寂不同，这里多了一份属于深山的、野性的萧瑟。

陈建斌早已换上了一身略显憔悴的常服，坐在监视器旁，闭目养神。他饰演的皇帝，大病初愈，带着愧疚与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想念，私访甘露寺。他不是来寻欢，而是来寻找一个答案，一个关于失去与悔恨的答案。

而另一边，林芝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她依旧是那身灰扑扑的僧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憔悴。但她的助理小满，却敏锐地发现，今天的芝姐，和前几天那个“行尸走肉”般的莫愁，又不一样了。

如果说前几天的林芝，像一口枯井，那么此刻，这口井的深处，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回响。她的眼神依旧空洞，但那空洞之下，藏着一星被刻意压制的、警惕的火苗。

这是甄嬛在甘露寺的生存本能。她必须麻木，才能活下去；但也必须警醒，才能不被彻底吞噬。

“各部门准备！”郑晓龙的声音透过对讲机响起，“凌云峰夜遇，第一场，action！”

林芝饰演的莫愁，正机械地挥动斧头，劈砍着一堆干柴。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病后的虚弱，但每一次起落，都有一种固执的节奏感。这不仅仅是劳作，更像是一种自我惩罚和精神放逐。

陈建斌饰演的皇帝，在苏培盛的搀扶下，缓缓走近。他看着那个在夜风中显得愈发单薄的背影，脚步顿住了。记忆中那个明媚娇俏、能在杏花春雨里吹箫的莞贵人，和眼前这个形容枯槁、劈柴为生的尼姑，是同一个人吗？

一股巨大的、无声的冲击力，通过镜头传递了过来。陈建斌的眼神，从最初的寻找，变成了震惊，再到难以置信的痛惜。他甚至不需要太多台词，光是站在那里，一个皇帝的悔恨与无力，便已入木三分。

“莞莞……”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试探。

林芝劈柴的动作，在听到这个称呼的瞬间，有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她没有立刻回头，依旧保持着背对的姿态。但就是这个停顿，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零点几秒的凝固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是震惊，是怨恨，是恍如隔世的荒谬，更有一种“你终于来了”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复杂心绪。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

当她抬起眼，看向皇帝的那一刻，监视器后的郑晓龙，身体猛地前倾。

那不是一个久别重逢的爱人该有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泪水，没有欣喜。只有一片冰封千里的漠然，和漠然之下，一缕被惊扰的、带着尖锐倒刺的冷光。仿佛在看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贫尼法号莫愁。”

她的声音，比这山间的夜风还要冷。她不是在赌气，不是在置气，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那个叫“莞莞”的女人，已经死在了她被赶出宫的那一天。活着的，只有莫愁。

陈建斌被她这个眼神刺得心口一痛。他预想过她的哭泣，她的控诉，甚至她的怨恨，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彻底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这冷漠，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他感到恐慌。

“朕……朕知道你受了委屈。”皇帝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狼狈的恳求，“是朕不好，朕……”

“皇上是天子，天子永远都不会有错。”林芝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于残忍的弧度，“有错的，是臣妾，是臣妾福薄，不堪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