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天子诏书到(1/2)
阿飞带回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桃花村的临时营地里激起千层巨浪。
夜色如墨,营地里的火把猎猎作响,将每个人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林昭端坐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身前的简陋木桌,发出笃、笃的轻响,仿佛在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户部侍郎,李慎之。”林昭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打破了帐内的沉默,“名义上是巡查越州灾情,奉旨安抚流民。但阿飞说得没错,他的仪仗轻简,护卫精锐,一路直奔我们而来,这绝不是安抚该有的架势。”
下手位的楚月柳眉紧蹙,清冷的脸上满是忧虑:“钦差……朝廷终于派人来了。可这节骨眼上,是福是祸,尚未可知。赵家在京中根深蒂固,党羽遍布朝野,谁能保证这位李侍郎不是他们的人?这恐怕是场鸿门宴。”
她的担忧也代表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他们这支队伍,在朝廷眼中与叛军无异,钦差驾到,不是来招安,就是来剿灭的。
一旁的张疤脸闷哼一声,粗壮的手掌握紧了腰间的刀柄,瓮声瓮气地说道:“管他娘的是谁,要是敢对大哥不利,老子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当夜壶!”
“不得胡言!”林昭低喝一声,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帐内瞬间鸦雀无声。
他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陆无尘,问道:“无尘,你怎么看?”
陆无尘一袭青衫,在这充满肃杀之气的军帐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他神情自若,仿佛早已成竹在胸。
他轻摇羽扇,缓缓开口:“主公,我认为这恰恰是我们的机会。赵家势大,但并非铁板一块。皇帝想削藩,朝中大臣想揽权,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这位李侍郎,若是赵家的人,此刻来的应该是兵马,而不是仪仗。他以户部侍郎的身份前来,打着赈灾的旗号,本身就说明了一种态度。”
林昭点了点头,陆无尘的分析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站起身,目光坚定地环视众人:“楚月担心的有道理,但我们不能因为害怕就坐以待毙。这天下,不是所有人都姓赵。我赌一把,赌朝廷里,还有真正想为国为民做点事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断然下令:“我要亲自去会会这位李侍郎。”
“大哥!”楚月惊得站了起来,“这太危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林昭摆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我是这支队伍的魂,我不去,谁去?放心,我不会以‘桃花村主帅’的身份去,而是以一个‘流民代表’的身份。”
次日,林昭脱下那一身渐渐显露出领袖气质的劲装,换上了一件满是补丁的陈旧布衣,脸上故意抹了些灰土,整个人看起来就和营地里最普通的流民没什么两样。
他只带了阿飞一人,前往十里外的驿站。
驿站内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尽是些眼神锐利、太阳穴高高鼓起的精锐护卫。
他们身上的甲胄虽非制式军甲,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杀伐之气,远非寻常府兵可比。
通报之后,林昭被领进了一间雅致的客房。
房内陈设简单,一个身穿绯色官袍、须发半白的老者正端坐于主位之上,手中端着一杯热茶,正细细品着。
他虽然年过五旬,但腰背挺得笔直,一双眼睛开合之间,精光四射,仿佛能洞穿人心。
此人,正是户部侍郎,李慎之。
林昭躬身行礼,姿态谦卑:“桃花村流民代表林昭,拜见钦差大人。”
李慎之并未叫他起身,而是将茶杯轻轻放下,那双锐利的眼睛在他身上来回扫视,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
“你,就是林昭?”
仅仅一句话,就让林昭心中猛地一紧!
他预想过无数种开场,或盘问,或安抚,或威吓,却唯独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直接,一开口就点破了他的身份,连“流民代表”这层伪装都懒得去揭。
这老狐狸,果然不简单!
林昭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卑微,恭敬地回答:“回大人,小人正是。”
李慎之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从袖中取出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推到桌前:“不必紧张。本官此来,除了奉旨巡视,还受了一位京中老友所托,给你带样东西。”
林昭心中一动,上前几步,双手接过那封信。
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入手却沉甸甸的。
“看吧。”李慎之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林昭撕开火漆,抽出信纸。
一打开,一股熟悉的墨香扑面而来,那字迹雄浑有力,铁画银钩,他只看了一眼,瞳孔便骤然收缩。
这竟是当朝吏部尚书,他父亲的昔日门生,那位曾在他家道中落时送来过一笔程仪的周尚书的亲笔信!
他迅速回到营地,将自己关在帐内,与陆无尘一同研究这封信。
烛火下,陆无尘手持信纸,反复看了三遍,神情愈发凝重。
“主公,这封信,字字千金,里面至少藏着三重意思。”陆无尘放下信纸,沉声分析道。
“第一重,是警告。信中说‘雏鹰已展翅,惊动林中狐’,这‘狐’指的便是赵家。这说明,我们在越州的一举一动,赵家在京城的本家已经了如指掌,并且已经开始布局,要对我们下死手了。”
林昭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早有预料。
“第二重,是暗示。”陆无尘的手指点在信纸的另一句上,“‘圣心如渊,欲借东风以平西浪’。‘东风’,指的便是我们。‘西浪’,则是指以赵家为首的江南士族。这句话的意思是,朝中或者说圣上,已经注意到了我们这股力量,并且有意借我们这把刀,去砍一砍日益坐大的士族势力。这与我们之前猜测李慎之此来的目的,不谋而合。他名为赈灾,实为观察,是来评估我们这把刀,够不够锋利。”
“那第三重呢?”林昭追问,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陆无尘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他指着信的末尾,那里只有寥寥数字:“‘龙座之前,或有君一席之地’。主公,这是最凶险的一重意思……这是要您……进京面圣!”
“进京面圣?”林昭冷笑一声,眼中寒光毕露,“如今赵家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我若此刻进京,与自投罗网何异?怕是连京城的大门都进不去,就会被赵家的爪牙撕成碎片。这哪里是恩典,分明是催命符!”
“主公说的是。”陆无尘点头赞同,“现在的京城,就是龙潭虎穴,我们绝不能去。但是,”他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们虽然不能去,却可以拿这个‘身份’来做文章!”
林昭的眼睛瞬间亮了:“你的意思是……”
“没错!”陆无-尘一拍桌子,“既然朝廷有意让我们当这把刀,那至少在他们觉得我们这把刀失去利用价值之前,会保我们一时周全。赵家再势大,也不敢公然违抗圣意,明目张胆地对付一个‘即将面圣’的‘钦差嘉许之人’!”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两人脑中迅速成型。
当天深夜,一股新的风声以惊人的速度从桃花村营地刮了出去,传遍了整个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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