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谁在填这张表(1/2)

那一摞纸被刘知远重重摔在案头,震得笔架上的狼毫都跳了两跳。

这份《鸣凤镇防疫登记汇总表》,墨迹看着比那张脸还新。

九成接种率。

这数字漂亮得像是在嘲讽谁的智商。

在这个连户籍都乱成一团麻的大炎末年,一个刚经历过兵灾的镇子,能有一千三百多号人老老实实排队喝药、扎针?

现代社区大妈送鸡蛋都不一定能动员出这个比例。

刘知远是个实诚君子,气得脖颈上的青筋直蹦,端着茶碗的手都在抖:我随机敲了十户人家的门,那是真敲。

问起《防疫卡》,老百姓眼神迷茫得像刚睡醒。

别说卡片,连那个负责登记的所谓‘陈先生’,他们见都没见过!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欺诈!

必须封掉镇塾,把这群尸位素餐的东西全抓起来!

苏晚晴坐在侧边,手里捏着那张表,眉头却没松开。

不对劲。

如果是为了糊弄上级,填个六七成已经是“政绩斐然”。

九成?

这就好比一个卖假酒的,非要在瓶子上贴个“琼浆玉液、喝了成仙”的标签,生怕别人不来查。

太假了,假得像是个诱饵。

林昭没理会两人的争执。

他绕过书桌,从后架的档案柜里抽出了另一本厚册子——《卫生五条物资调拨单》。

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快速划过。

上个月拨给鸣凤镇的碘酒是二十坛,棉纱三百卷,退烧用的麻黄片五千枚。

这物资量是按满员配额发的。

既然接种了九成,那消耗量至少也该有八成。

林昭合上册子,指节在封皮上轻轻叩击。

哒,哒,哒。

节奏很慢,听得人心慌。

半个时辰后,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魏无忌带着一身寒气闯进来,背上背着个巨大的藤条箱子。

他也不说话,反手把箱子往地上一倒。

哗啦一声。

几十盒还没拆封的麻黄片滚了一地,伴随着一股子陈旧的霉味。

魏无忌蹲下身,随手捡起一盒,手指一搓,外包装的一层积灰就被抹去,露出了下面清晰的生产日期——半年前。

箱底甚至还有个老鼠窝。

全满。所有的药,连封条都没动过。

这根本不是懒政,这是绝户计。

药发下去不给百姓用,等瘟疫真的起来,死人一多,这本记得清清楚楚的“九成接种率”账册,就是刺向新政最锋利的一把刀——看啊,你们林大人的药根本不管用,大家都打了,照样死绝。

林昭眼底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带陈文仲。

鸣凤镇的这位代理塾师是个体面人。

三十出头,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衫,袖口挽得一丝不苟。

进屋时,还能依足了规矩给林昭行礼,脸上挂着那种读书人特有的清高与谦卑混合的神情。

他主动呈上了一套更详细的台账,细致到每一户几口人、谁签字画押,都列得清清楚楚。

林昭翻开那一页密密麻麻的“接种签字画押录”,目光停在了一行字上:张老三,画押。

陈先生做事细致,我很欣慰。

林昭语气平淡,仿佛是在拉家常,你在鸣凤镇住了三个月,这村里的情况应该烂熟于心了?

那是自然。

陈文仲腰杆挺得笔直,既然拿了朝廷的俸禄,自当深入基层,体察民情。

林昭点点头,突然把册子一合,身体前倾,盯着陈文仲的眼睛。

那你告诉我,张老三家的那条狗,叫什么名字?

陈文仲愣住了。

他准备好了应对关于贪污、关于懒政、甚至关于政治立场的严厉盘问,腹稿打了几千字。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即将称帝的男人,开口问的是一条狗。

那……那是条土狗,乡野畜生,并无名字……陈文仲下意识地搪塞,额角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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