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龙袍未穿,刀已出鞘(1/2)
天光未亮,寒意彻骨。
安民屯的旧屋之外,去岁的残雪依旧顽固地附着在背阴的墙角,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王朝,不甘就此消融。
屋内的火盆烧得正旺,哔剥作响的木炭是这死寂中唯一的声音。
林昭已独坐了整整一夜,他没有去看那扇门,更没有去看门缝中那条仿佛能通往权力之巅的金光大道。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一盆跳动的火焰之上,深邃的眼眸里,映出的不是欲望,而是整个天下的苍生疾苦。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来人呼吸平稳,落地无声,若非刻意,几乎无法察觉。
林昭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道:“京城来的?”
“是。”柳如是的声音带着一丝清晨的冷冽,她悄然走到林昭身侧,将一卷用蜡封好的细小纸筒递了过去,“青楼的‘飞鸽令’,加急密报。比禁军的八百里加急还要快上三个时辰。”
林昭接过纸筒,指尖轻轻一捻,蜡封应声而碎。
他展开那张薄如蝉翼的信纸,上面的字迹细密如蚁。
柳如是垂下眼帘,低声补充道:“三日前,七位自江南退隐的士族门阀在家主寿宴上秘密集会。他们凑了三千金,通过地下钱庄,请了江湖上最顶尖的杀手——‘血手人屠’。”
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描述:“情报上说,任务只有一个:朱雀门下,断其登天路。”
林昭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看一份再寻常不过的公文。
他将信纸凑到火盆边,看着那一行行充满杀意的字迹在火焰中蜷曲、变黑、最终化为飞灰。
柳如是凝视着他平静的侧脸,继续道:“此人行踪诡秘,擅长匿形、毒刃、瞬杀。十年前,他曾于万军之中,孤身潜入营帐,取得叛军节度使的首级。自那以后,再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他出手,从无活口。”
火光映在林昭的脸上,明暗交替。
直到最后一片纸灰也沉寂下去,他才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那笑声在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怕的,”林昭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不是我坐上那把龙椅,而是我让这天下的百姓,都敢于抬头,直视那把龙椅。”
话音未落,房门“砰”的一声被猛地撞开!
一身戎装的楚月疾步闯入,她显然是闻讯赶来,连身上的铁甲都未曾卸下,甲叶摩擦间发出冰冷的声响。
她快步走到桌案前,愤怒地一掌拍下,震得桌上茶杯嗡嗡作响。
“让我带五百义军精锐,今日就驻守朱雀门!我看谁敢靠近你百步之内!这群藏头露尾的贵族老狗,阴谋诡计玩不过,就想动刀子了?简直胆大包天!”楚月的眼中燃烧着怒火,仿佛要将那些看不见的敌人焚烧殆尽。
林昭缓缓摇头,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楚月,我们的敌人从来不是某个人,或某几个家族。而是那套盘踞在人心头顶数百年,让人不敢抬头的规矩。”
他看向楚月,目光锐利而平和:“若今日以兵围宫,以铁甲护卫我登基,那我们和以往的改朝换代有何区别?反倒坐实了他们口中的‘篡逆’之名。我们要走的,是万民拥戴之路,不是铁血强权之路。”
楚月胸口剧烈起伏,显然仍旧怒气难平,但林昭的话让她无法反驳。
她紧握着腰间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林昭不再看她,转头望向一直沉默地立在角落阴影里的韩烈。
“韩烈,禁军之中,可有你信得过的人,已经埋伏在御道两侧了?”
韩烈从阴影中踏出一步,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如同磨砂的岩石:“有。三百名‘屯卫旧部’早在半月前就已混入登基仪仗队中,充作随行护卫。他们每人身上都藏了一支机括短弩,有效射程三十步。只听我的铜哨为号,便可瞬息发难。”
林昭点了点头,这才是他想要的答案。
用最小的代价,解决最大的威胁,而且是在无声无息之间。
就在这时,柳如是再次上前一步,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凝重:“新的线报。血手人屠已于昨夜潜入城南的乞丐窝,他杀了一名冻毙的流民,换上了对方的衣物。此人极其狡猾,极有可能藏身于登基队伍必经的‘义军坊’拱桥之下,混在迎接的流民之中动手。”
“义军坊?”楚月惊呼出声,“那里是当初响应我们的第一批流民聚集地,今天会有成百上千的百姓自发去那里为你送行!他混入其中,根本无从分辨!”
“不,恰恰相反。”林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选了一个最好的藏身之地,也选了一个最坏的埋骨之所。”
他当即下令,声音沉稳有力:“传我的令,让负责安置流民的老王,立刻组织至少一百名流民妇孺,提前聚集在义军坊的桥头。让她们带着孩子,从仪仗队出现时起,就开始高声唱《安民谣》。”
他特意加重了语气:“就唱那句——‘旧岁饥寒无人问,今朝麦秆编冠也风光’!”
楚月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眼中爆发出兴奋的光彩:“用歌声和人群作为掩护!歌声能扰乱他的听觉,妇孺能遮蔽他的视线,更能掩盖我们弓弩手的动作!妙!太妙了!他若想在那种环境下精准刺杀,就必须先制造混乱,杀人灭口!届时,他一动,便是他暴露之时!”
林昭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黎明,将至。
巳时初刻,登基仪仗准时从安民屯出发。
没有龙辇,没有华盖,更没有鸣锣开道的禁军。
林昭身着一身简单的素色长袍,一如昨夜所言,步行于前。
他的身后,是三千名跟随他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屯卫军,他们步伐整齐,踏步之声汇聚成一道滚滚洪雷,震撼着整座京城。
道路两侧,是密密麻麻的百姓。
他们没有被强令跪拜,却都自发地躬身行礼,许多人眼中都噙着泪水。
这支队伍,不像是去登基,更像是去接受一场万民的检阅。
当队伍行至义军坊拱桥时,气氛达到了。
桥头两侧,早已聚集了数以百计的妇孺,孩子们手中挥舞着简陋的纸旗,妇人们或是含泪跪拜,或是大声呼喊着“林将军”。
“旧岁饥寒无人问,今朝麦秆编冠也风光……”
稚嫩与沙哑的歌声汇成一股暖流,在清冷的空气中回荡。
歌声掩盖了屯卫军沉重的脚步声,也掩盖了人群中某些人悄然绷紧的肌肉。
林昭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面带微笑,向着桥头的百姓挥手致意,一步步踏上了拱桥。
就在他走到桥中央,万众瞩目,歌声最高亢的那一刻!
异变陡生!
一道迅捷如电的黑影,猛地从桥底的阴影中疾射而出!
那身影佝偻肮脏,状若乞丐,但动作却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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