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火并前夕,一纸退千兵(1/2)

太湖水面,夕阳的余晖碎成万点金鳞,却照不暖岸边两千余人心中升腾的寒意。

李文轩,这位曾经的吴郡望族嫡长子,此刻身披重甲,手持一柄祖传三代的青铜古剑,剑锋上刚刚抹过的鸡血,顺着血槽缓缓滴落,在地上洇开一朵朵妖异的红花。

他身后,是七家在江南新政中失去田产的旧日贵族,他们倾尽家财,强征了所有能动用的佃户与家丁,凑成了这支名为“靖难”,实为复仇的私军。

“诸位!”李文轩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等世受皇恩,田产乃祖宗基业,岂容一介村夫肆意剥夺!”

他环视着一张张或麻木、或贪婪、或惶恐的脸,提高了声调,用剑尖直指湖对岸的方向:“那林昭,不过一介草寇,靠着几句蛊惑人心的鬼话,便窃据了富庶江南!他要分的田是我们的田,他要改的制是祖宗的制!今日,我们歃血为盟,不为朝廷,不为君王,只为夺回我们的土地,扞卫我们的家业!此战,名为靖难,实为保家!驱逐伪政,复我田产!”

“驱逐伪政,复我田产!”

“复我田产!”

稀稀拉拉的呐喊声响起,更多的是沉默。

那些被强征来的佃农私兵,握着简陋的武器,眼神茫然地望着烟波浩渺的太湖,他们不太懂什么叫祖制,只知道自己是被地主老爷们从田里拽出来的,许诺打赢了,就能少交几年的租子。

李文轩对此并不在意,在他看来,乌合之众也罢,心怀鬼胎也罢,只要人数够多,声势够大,便足以形成一股让林昭无法忽视的力量。

他猛地将古剑插入面前的泥土中,发出沉闷的嗡响,怒吼道:“林昭不过一介村夫,靠蛊惑民心窃据江南,今日我们为祖制而战!渡湖之后,苏州城内的金银美女,任尔等取之!”

重赏的许诺,终于让死气沉沉的军阵泛起了一丝涟漪。

与此同时,太湖西岸。

一座临时搭建的哨塔上,楚月放下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黄铜镜身上还残留着她手心的温度。

她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摩拳擦掌,对着身旁的林昭道:“都看见了,两千来号人,闹得跟唱大戏似的。主公,等他们那堆破船划到湖心,我带五百弟兄驾着火船冲过去,保证让他们连人带船,全烧成太湖里的鱼干!”

她身后的五百义军将士,皆是百战余生的精锐,闻言个个目露精光,战意高昂。

林昭却缓缓摇了摇头,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湖面的薄雾,直视人心。

“火攻虽快,但后患无穷。”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太湖是江南百姓的衣食父母,一把大火下去,污染湖水,渔民生计何以为继?再者,将他们逼入绝境,只会激起困兽之斗,我军虽能胜,也必有伤亡。我们的兵,每一个都宝贵,不能折损在这种不必要的死战上。”

“那怎么办?”楚月有些不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渡湖来攻吧?”

林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晚晴。

苏晚晴一袭素衣,清丽的脸上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聪慧,她轻声道:“李文轩能聚起这两千人,靠的不是什么祖制大义,而是一个‘利’字。他对那些贵族许诺夺回土地,对那些私兵许诺减租分赏。这支联军的根基,就建立在‘分地’这个虚无缥缈的许诺上。”

她顿了顿,眼眸中闪过一丝慧黠的光芒:“主公,我们若能让他许诺的地,变成永远不可能兑现的空头支票,这支所谓的‘靖难军’,无需一兵一卒,便会自己散了。”

林昭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他与苏晚晴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这便是默契。

“传我将令!”林昭转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位亲兵耳中,“命柳如是即刻发动‘百灵鸟’,在江南各州府,尤其是太湖沿岸,散布消息:江南所有新垦荒地、无主之田,已全部登记入‘网格田册’,由新政官府统一管理。所有田地,只面向无地流民与贫苦佃农进行分配,按人头授田。任何旧日贵族,无论功过,一概不得染指分毫!”

命令如风,迅速传下。

柳如是掌控的情报网络“百灵鸟”,平日里是收集信息的耳朵,此刻则化作了传递思想的嘴巴。

无数的说书人、货郎、船夫,甚至是在酒肆里高谈阔论的文人,都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将这个消息精准地送入每一个需要它抵达的角落。

消息像一阵风,一夜之间吹遍了“靖难军”的大营。

营地里,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

“听说了吗?林昭那边发了新令,说荒地都登记了,只分给咱们这些穷哈哈,地主老爷们一分都拿不到!”一个面黄肌瘦的佃农压低了声音,对同伴说道。

“真的假的?那我们在这儿拼死拼活,是为了啥?打赢了,地还是李大人的,我们顶多免两年租子。可要是跑去投官府,就能分到自己的田?”

“是啊!我表兄上个月就在吴县分到了五亩水田,虽然是新开的荒地,但那是自己的田啊!交了三成税,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窃窃私语如同瘟疫般蔓延。

这些私兵,本质上就是被地主强征的农民。

他们对李文轩口中的“祖制”毫无概念,他们只关心一件事:土地。

李文轩许诺的,是打赢了以后,他们“可能”会过得好一点。

而林昭给出的,是现在、立刻、马上就能拥有的土地。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当晚,月黑风高,靖难军大营的西侧突然出现一阵骚动。

三百多名私兵在几个胆大之人的带领下,扛着武器,悄无声息地逃离了营地,连夜奔向最近的县城官府,要去登记户籍,申领田产。

李文xuan被惊醒时,逃兵早已不见踪影。

他气得目眦欲裂,却又无计可施。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林昭的第二道命令,紧随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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