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刻刀映鬼面(1/2)
暮秋的青崖山,雾比霜更凉。
陆砚背着半篓刻刀,踩着湿滑的青石板路往上爬,额角的汗珠刚渗出来,就被山风冻成了细碎的冰粒。他是个刻碑人,祖传的手艺——别人刻碑是给死人立传,陆家刻碑却要“问骨”,得对着逝者的骸骨,才能在碑石上刻出能安魂的字。
三个月前,师父临终前抓着他的手,枯瘦的手指嵌进他的皮肉里:“去青崖镇,找那块‘无字碑’,把我的名字刻上去……记住,雾起时不开刀,鸡鸣前不碰骨,遇到穿黑衫戴斗笠的人,躲着走。”
师父的骨灰被他装在一个紫檀木匣里,木匣上刻着陆家祖传的“镇魂纹”,可一路往青崖镇来,木匣总在夜里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撞。
青崖镇藏在青崖山深处,镇口立着一块丈高的青石牌坊,牌坊上爬满了墨绿色的苔藓,苔藓顺着纹路蔓延,竟隐隐凑成了一张人脸的形状。陆砚走近时,雾突然浓了,白茫茫的水汽裹着一股腐朽的檀香,钻进他的鼻子里。
“新来的刻碑先生?”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
陆砚握紧了腰间的刻刀——那是一把祖传的玄铁刀,刀身刻着细密的符文,刀刃泛着冷冽的青光。雾中走出一个老头,穿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衫,脸上沟壑纵横,左眼浑浊得像蒙了一层霜,右眼却亮得诡异。
“我是镇长,姓赵。”老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发黑的牙,“你师父让你来的吧?跟我走,刻碑铺给你留着呢。”
陆砚没说话,只是盯着老头的脚——他的鞋沾着湿泥,却没有踩在青石板上的痕迹,像是飘在半空。
穿过镇街时,陆砚发现这镇子静得吓人。家家户户都关着门,门楣上挂着褪色的灯笼,灯笼里没有烛火,却透着淡淡的绿光。雾里偶尔传来几声咳嗽,细听却不像人声,倒像是枯木被风刮得作响。
“青崖镇的人,都爱睡懒觉。”赵镇长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头也不回地说,“尤其是雾天,没人敢出门。”
刻碑铺在镇东头,孤零零地挨着一片竹林。铺子的门是虚掩着的,推开门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檀香涌了出来。陆砚皱了皱眉,借着从窗棂透进来的微光看去,铺子里摆着十几块石碑,有的刻了一半,有的还是毛坯,最里面的墙角,立着一块一人高的无字碑。
那石碑通体漆黑,像是用墨玉凿成的,表面光滑得能映出人影。陆砚刚走近,就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窜,玄铁刻刀在腰间微微震颤,发出细碎的嗡鸣。
“你师父的骨灰,先放这儿吧。”赵镇长指着无字碑旁的一个石龛,“无字碑的活儿,不急,你先熟悉熟悉镇子。”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阴恻恻的,“记住你师父的话,雾起不开刀,鸡鸣不碰骨,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说,只是转身走进了雾里,身影很快就消失了,连一点脚步声都没留下。
陆砚把紫檀木匣放进石龛,刚松手,木匣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里面传来“咚咚”的撞声,像是有人在里面敲门。他正要打开看看,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无字碑的表面——刚才还光滑如镜的碑石上,竟慢慢浮现出一张脸。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眉眼弯弯,嘴角带着笑,可皮肤白得像纸,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陆砚猛地后退一步,握紧了玄铁刻刀,再看时,碑石上的脸又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黑色。
是幻觉?
他蹲下身,摸了摸碑石的底座,发现底座上刻着一圈细密的纹路,和师父木匣上的镇魂纹很像,却又多了几道诡异的弯钩,像是在镇魂纹里加了锁。
“吱呀——”
铺子的门被风刮得响了一声,陆砚回头,看见一个穿红衫的姑娘站在门口,雾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贴在脸颊上,显得格外娇弱。她手里拎着一个竹篮,篮子上盖着一块红布。
“先生,能帮我刻块碑吗?”姑娘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哭腔。
陆砚看了看窗外,雾还没散,按师父的规矩,雾起时不能开刀。他刚要拒绝,姑娘突然掀开了红布,篮子里躺着一截骨头——是一节孩童的指骨,白生生的,上面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血迹。
“我儿子,三天前丢了,找回来时,就剩这节骨头了。”姑娘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青石板上,瞬间就渗了进去,“我想给他刻块碑,让他有个地方安身。”
陆砚的心跳猛地一沉。刻碑人刻碑,要么对着完整的骸骨,要么对着逝者的生辰八字,从没听说过只用一节指骨就能刻碑的。而且这姑娘的眼泪,怎么会渗得这么快?
他盯着姑娘的脚,发现她的红裙下摆沾着雾水,却同样没有影子。
“雾散了再来吧。”陆砚握紧刻刀,语气尽量平静。
姑娘的眼泪突然停了,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和刚才碑石上浮现的笑脸一模一样。“先生是怕了吗?”她往前迈了一步,红裙扫过地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儿子说,他很孤单,想让先生快点给他刻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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