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生镇骨契(2/2)

“不一样!”老者突然怒吼起来,声音尖锐如哨,“骨灵教是掠夺,骨契是‘公平’交换!他们想要什么,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轮回的规则!”

他抬手一挥,石桌上的骨纸突然飞起,像是无数只暗红色的蝴蝶,朝着苏珩扑来。每一张骨纸上都泛着红光,上面的字迹扭曲变形,像是在尖叫,空气中的低语声越来越响,变成了无数人的哀嚎,像是有无数个被掠夺的亲人,在控诉那些贪婪的灵魂。

苏珩立刻挥动听骨锥,锥尖的红光划过,骨纸被纷纷刺破,每张破碎的骨纸上都渗出一缕黑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到细小的骨殖碎片,像是孩童的指骨、老人的牙齿,那些碎片在空气中挣扎着,想要拼凑成形,却又瞬间消散。

“没用的!”老者怒吼着,长袍下摆无风自动,露出里面的身体——那根本不是人的身体,而是用无数根细小的骨殖拼接而成的,骨殖上刻满了细密的契约文字,泛着暗红色的光,像是穿了一件骨制的铠甲。

他抬手朝着苏珩抓来,指尖的指骨很长,泛着青黑色的光,指甲是磨尖的骨片,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苏珩侧身躲避,指骨擦着他的肩膀划过,带走一片衣角,衣角落在地上,瞬间被地上的骨纹吸附,化作一缕黑烟。

“骨契的力量,来自轮回的执念!”老者的声音越来越高,“只要还有人贪心,骨契就永远不会消失!你杀不死我,除非你能让所有人都放弃欲望!”

苏珩的手臂渐渐发酸,他能感觉到,老者的力量比护法还要诡异。骨契的力量不是来自单一的邪术,而是来自无数个贪婪的灵魂和被掠夺的执念,这些力量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三生镇笼罩其中。

他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看到无数个签订骨契的人,他们笑着接过想要的东西,却没看到身后亲人的魂魄在哭泣,没看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腐朽,骨骼上渐渐浮现出契约的文字,像是被刻上了永恒的诅咒。

“别被欲望迷惑!”苏珩咬了咬牙,舌尖的剧痛让他清醒了许多。他想起了镜花镇里被锁魂镜操控的居民,想起了笛音谷里被骨笛引走的魂魄,他们都是被欲望吞噬的人,而这三生镇的人,比他们更可悲,因为他们是主动交出了最珍贵的东西,换取那些虚无缥缈的欲望。

苏珩深吸一口气,将听骨术运转到极致,听骨锥的红光暴涨,他不再攻击那些骨纸,而是朝着老者胸前的一块骨殖刺去。他能感觉到,那块骨殖是老者力量的核心,上面刻着最古老的契约文字,像是整个骨契的源头。

“找死!”老者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立刻挥手阻拦,无数根骨殖从他身上飞出,像是无数支骨箭,朝着苏珩射来。

苏珩没有躲避,而是迎着骨箭冲了过去。听骨锥的红光形成了一道屏障,骨箭被纷纷弹开,他的身体被骨箭划伤,鲜血渗出,滴在地上的骨纹上,骨纹瞬间泛着红光,像是被激活了一般。

就在这时,苏珩突然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哭声,像是孩童的哭泣,从老者胸前的骨殖里传来。他心中一动,听骨术告诉他,那是无数个被掠夺的孩童的魂魄,他们被困在核心骨殖里,成为了骨契力量的源泉。

“我来救你们!”苏珩大喊一声,听骨锥狠狠刺入老者胸前的核心骨殖。

“咔嚓”一声,核心骨殖裂开一道缝隙,暗红色的光从缝隙中涌出,无数个细小的魂魄从里面飘了出来,像是无数只萤火虫,他们的身体是透明的,脸上带着恐惧和委屈,朝着苏珩拜了拜,然后朝着镇里飞去,像是要回到亲人身边。

老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骨殖拼接而成的身体纷纷脱落,散落在地上。他的声音变得微弱:“不……轮回的规则……不能被打破……”

“所谓的轮回规则,不是用亲人的痛苦换取欲望!”苏珩冷冷道,“真正的轮回,是善恶有报,是执念的解脱,而不是贪婪的延续!”

他再次用力,听骨锥彻底刺穿了核心骨殖。老者的身体轰然倒塌,化作一堆散落的骨殖,骨殖上的契约文字渐渐褪去颜色,变得和普通的骨殖一样。石桌上的骨纸失去了红光,纷纷落在地上,化作灰烬。

空气中的低语声和哀嚎声渐渐消失,三生镇的“重复感”也随之打破——卖花的老妪放下了白花,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打铁的壮汉铁锤落下,发出“哐当”的声响;穿红衣的小媳妇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水桶里的自己,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苏珩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身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他看着那些迷茫的村民,心中五味杂陈。他们被欲望蒙蔽了双眼,亲手伤害了最亲近的人,虽然现在清醒了,但那些被掠夺的骨殖和魂魄,再也回不来了。

他在骨契堂的后院,找到了一间密室。密室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陶罐,每个陶罐上都贴着一张纸条,写着人名和关系,罐子里装着的,都是被用来交换的亲人骨殖——细小的指骨、破碎的牙齿、一截脊椎骨,甚至还有未足月的胎儿骨骼。

苏珩的眼眶有些发红。他将这些陶罐一个个搬出来,放在院落里,对着村民们说:“这些,是你们用欲望换来的‘代价’。你们想要财富、想要长寿、想要亲人重生,却忘了,最珍贵的东西,一直都在你们身边,被你们亲手毁掉了。”

村民们看着那些陶罐,脸上露出了痛苦和悔恨的神色。赵秀才抱着装着儿子指骨的陶罐,跪在地上失声痛哭:“我的儿……是爹对不起你……”卖花的老妪打开陶罐,里面是她丈夫的牙齿,她颤抖着抚摸着牙齿,眼泪滴在上面,发出“滴答”的声响。

苏珩没有多说,只是默默地帮他们将骨殖安葬在镇外的山坡上,立了一块无字碑。他知道,这些村民需要用余生来忏悔,来偿还自己犯下的罪孽。

在密室的角落里,苏珩发现了一本泛黄的古籍,封面上写着《骨契秘录》,书页是用兽皮制成的,上面的文字是用骨粉混合鲜血写的。古籍中记载,骨契起源于上古时期,是听骨师的先祖所创,最初是为了帮助人们化解执念,却被后人利用,变成了掠夺欲望的工具。

更让苏珩震惊的是,古籍中提到了他的家族——苏家世代都是听骨师,也是骨契的守护者。他的先祖曾立下誓言,要用听骨术净化被污染的骨契,阻止欲望的蔓延。而骨灵教的创始人,正是当年背叛了先祖的弟子,他偷走了骨契的核心秘术,结合锁魂纹,创立了骨灵教,想要用骨契和锁魂纹的力量,掌控生死轮回。

苏珩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师父会去临渊渡,为什么他会一次次遇到骨灵教的余党。这不是巧合,而是宿命。苏家世代守护的,不仅仅是听骨术,还有世间的善恶平衡,而骨灵教,就是打破这种平衡的邪恶力量。

离开三生镇的那天,天空下起了小雨。村民们站在镇口,对着苏珩深深鞠躬,他们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麻木,只有愧疚和感激。苏珩背着藤箱,手里拿着《骨契秘录》,踏上了新的旅途。

他知道,他的宿命还没有结束。骨契虽然被净化了,但还有无数被欲望吞噬的灵魂,还有无数邪恶的骨器,需要他去化解,去摧毁。而他的家族秘密,也远没有结束,古籍中提到,在遥远的东海,有一座“海底骨城”,那里藏着听骨师先祖的遗物,也藏着骨灵教最后的秘密。

苏珩握紧了手中的《骨契秘录》,眼神坚定。他要去东海,去海底骨城,揭开所有的秘密,完成先祖的誓言,让听骨术回归初心,让世间再也没有被欲望操控的悲剧。

他背着藤箱,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朝着东海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