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梦渡魂(1/2)
扬州城的雾,缠了三日未散。
这雾来得蹊跷,不是寻常晨雾的清润,而是带着股陈年霉味,混着淡淡的皮影油彩气息,黏在人皮肤上,凉得刺骨。更怪的是,雾起之后,城里接连出了怪事——先是城南的货郎赵二,白日里还挑着担子沿街叫卖,夜里睡下后,竟再也没醒来。家人推门时,只见他双目圆睁,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枕边落着半块指甲盖大小的皮影碎片,碎片上刻着个扭曲的符文,与《渡魂录》封皮上的字迹隐隐相合。
紧接着,西城的书生柳明远失踪了。书童说,前夜子时,柳生突然从梦中惊醒,喃喃着“皮影在唤我”,披衣就往外跑,直奔城北的废弃古宅。书童追出去时,只看见浓雾里晃动着无数黑影,像是成群的皮影在飘,再往前追,黑影就散了,柳生踪迹全无,只在古宅门外捡到一支他常用的狼毫笔,笔杆上缠着一缕灰黑色的丝线,摸起来黏腻如血。
消息传到苏清砚耳中时,她正对着案上的皮影碎片出神。那是上一章从黑衣人身上搜出的,此刻碎片上的符文竟微微发烫,与柳生失踪案中找到的符文,在烛光下泛着同样的暗红光泽。
“清砚,”沈砚辞推门进来,肩头沾着雾水,脸色凝重,“又失踪了三人,都是青壮年,且都在失踪前说过,梦见了一座雾蒙蒙的古宅,宅子里满是皮影,还有个穿黑袍的人在念咒。”
苏清砚抬头,指尖抚过发烫的符文:“是《渡魂录》。顾衍之的皮影咒是吸魂,而这新的邪术,是‘渡魂’——从梦中勾走魂魄,比皮影咒更阴毒,也更隐蔽。”
话音刚落,案上的烛火突然无风自动,火苗拧成一道青黑色的细线,映得那皮影碎片上的符文骤然亮起,像是活过来一般,在桌面上投射出一道扭曲的影子,竟化作一个小小的黑袍人轮廓,抬手做出“嘘”的姿势。
苏清砚心头一紧,猛地按住碎片,烛光瞬间恢复正常,影子也消失了,只留下指尖一片冰凉。“这邪术能感知我们的谈论,”她低声道,“黑袍人就在扬州城里,甚至可能在暗中盯着我们。”
沈砚辞握紧腰间长剑,目光扫过门窗:“今夜我们就去城北那座废弃古宅。柳生是唯一留下明确踪迹的,那里必定藏着线索。”
夜色渐深,雾气更浓了。扬州城的街道空无一人,连犬吠都销声匿迹,只有雾水滴落在青石板上的“滴答”声,像是谁在暗处数着脚步。苏清砚和沈砚辞提着一盏油纸灯,灯焰被雾裹着,只能照见身前三尺之地,远处的屋舍轮廓在雾中扭曲,像是蛰伏的鬼怪。
城北的废弃古宅,原是前朝一位盐商的别院,后来盐商满门暴毙,传言宅子里闹鬼,便渐渐荒废了。此刻,古宅的朱漆大门半掩着,门轴生锈,被雾水浸得发黑,推开门时,发出“吱呀”一声长鸣,像是女人的哭泣,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门内的雾气更浓,油纸灯的光几乎被吞噬。苏清砚屏住呼吸,指尖捏着父亲留下的小凿——那至阳之物能克制邪祟,此刻竟微微发烫,显然宅内藏着极强的阴邪之气。
“小心脚下。”沈砚辞扶住她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
地面铺满了枯枝败叶,踩上去“沙沙”作响,混着隐约的“窸窸窣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爬行。苏清砚低头,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枯叶间散落着数十块皮影碎片,每一块碎片上都刻着同样的扭曲符文,碎片拼接起来,隐约能看出是一个个无面的人影,像是被生生撕碎的魂魄。
穿过前院,来到正厅。正厅的屋顶破了个大洞,雾气从洞口灌进来,在地面聚成一滩滩水洼,倒映着漫天的黑影。厅中央,摆着一张残破的八仙桌,桌上竟放着一盏青灯,灯焰是诡异的碧绿色,照亮了桌后的一幕——
墙上挂满了皮影,密密麻麻,不下百余张。这些皮影与寻常皮影不同,它们的轮廓模糊,没有五官,只有胸口刻着那道扭曲的符文,符文泛着暗红的光,像是一颗颗跳动的心脏。更诡异的是,这些皮影的边角都沾着一丝暗红的血迹,像是刚从活人体内剥离出来。
“这些皮影……是用魂魄凝的。”苏清砚的声音发颤,小凿在掌心烫得厉害,“每一张皮影,都对应一个失踪的人。”
沈砚辞拔出长剑,剑身映着碧绿色的灯光,泛起一层寒气:“黑袍人呢?”
话音刚落,青灯的碧焰突然暴涨,照亮了正厅的横梁。只见横梁上,竟坐着一个穿黑袍的人,黑袍宽大,遮住了他的身形和面容,只露出一双枯瘦的手,指尖捏着一张新的皮影——那皮影的轮廓,赫然与失踪的书生柳明远一模一样,胸口的符文还在微微闪烁,像是刚凝成型。
“苏姑娘,沈公子,”黑袍人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从黑袍下飘出来,带着一股腐臭的气息,“别来无恙。”
“你是谁?为何要用《渡魂录》的邪术害人?”沈砚辞长剑直指黑袍人,剑气劈开身前的雾气,露出一道清晰的痕迹。
黑袍人轻笑一声,笑声里满是怨毒:“我是谁?你们该问问顾衍之,当年为何要背叛我。”他抬手一挥,墙上的皮影突然动了起来,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着,纷纷从墙上飘下,朝着苏清砚和沈砚辞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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