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墨镇织骸(1/2)

柳如眉的脚步停在墨镇口时,夕阳正把镇子的轮廓染成一片暗紫。

这镇子藏在天目山的褶皱里,地图上找不到名字,是苏婆婆残卷末尾用朱砂画的一个小圈——残卷上只写了五个字:“墨镇藏织源”。她走了半月,翻过高耸的山梁,穿过满是腐叶的密林,才在暮色里看到这片依山而建的黑瓦民居,像一群蛰伏的兽。

镇子很静,静得能听见山风卷着枯叶擦过墙根的声响。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着布幡,不是常见的幌子,是一块块未染的白坯布,风一吹,布幡飘动,像是无数个白色的人影在摇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是丝线的腥气混着泥土的腐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

柳如眉攥紧了怀里的玉佩,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母亲的残魂还在,这是她唯一的慰藉。她顺着青石板路往里走,路面坑坑洼洼,积着雨水,倒映着白坯布的影子,那些影子在水里晃啊晃,像是要爬出来。

镇子中央有一座石拱桥,桥面上刻满了细密的纹路,不是花纹,是一个个小小的“织”字,刻得极深,像是用指甲抠进去的。桥下的河水是墨黑色的,水面平静得像镜子,倒映着天空的暗紫,却看不到桥和人的影子,仿佛河水把影子都吞噬了。

“外来人?”

身后传来一声沙哑的问话,柳如眉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老者站在桥边,手里拄着一根木头拐杖,拐杖顶端雕着一个小小的织梭。老者的脸布满皱纹,眼睛却很亮,亮得有些诡异,像是蒙着一层油光。

“晚辈柳如眉,来墨镇寻一位故人。”柳如眉谨慎地回答,她不敢暴露自己的目的,邪祟的眼线可能无处不在。

老者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墨镇没有故人,只有织工。姑娘看着面生,是来学织锦的?”

柳如眉心里一动,顺着他的话说:“晚辈略懂些织锦技法,听闻墨镇的织锦天下独绝,想来请教一二。”

“请教谈不上。”老者转身往桥对岸走,“墨镇的织工,从生下来就握着织梭,姑娘要是愿意,可在我家住下,我教你些粗浅的技法。”

老者的家在镇子最深处,是一座两进的小院,院里摆着一架老旧的织机,机身上的木纹发黑,像是浸过墨。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木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幅织锦,织的是山景,可山的轮廓像是无数个蜷缩的人影,细看之下,那些人影的脸都模糊不清,眼睛却是一个个小黑点,直勾勾地盯着人。

“我叫老墨,是墨镇最老的织工。”老者给柳如眉倒了一碗水,碗是粗陶的,边缘有一道裂痕,“墨镇的织锦,不用染料,用的是山泉水和草木灰,织出来的布,带着山的灵气。”

柳如眉端起碗,水是凉的,喝在嘴里有一股淡淡的腥气。她放下碗,目光落在院里的织机上:“老丈,我看墨镇家家户户都挂着白坯布,是还没染色吗?”

老墨的眼神暗了暗,拿起桌上的一缕丝线:“墨镇的布,不用染。织工的血,就是最好的染料。”

柳如眉心里一沉。她想起了苏婆婆用自己的血织“月影图”,想起了阿绣用自己的血喂老织机,难道墨镇的织锦,也和血有关?

“姑娘别怕。”老墨看出了她的忌惮,笑了笑,“不是要取性命,只是指尖破一点皮,滴几滴血在丝线上,织出来的布才会有灵性,才会‘认主’。”

他说着,拿起一根针,在自己的指尖轻轻一扎,一滴暗红色的血珠渗了出来,滴在丝线上。丝线瞬间吸了血,颜色变得鲜艳起来,像是活了一样,在老墨的手里轻轻扭动。

柳如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场景,和阿绣喂老织机时一模一样!墨镇的织工,恐怕早就被邪祟的本源影响了,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还以为是织锦的秘法。

夜里,柳如眉躺在西厢房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传来“咔哒、咔哒”的织机声,不是老墨家的织机,是从镇子各处传来的,此起彼伏,像是无数架织机在同时工作。声音很有规律,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像是有人在数数,又像是在念咒。

她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纸往外看。月光下,墨镇的家家户户都亮着灯,灯光昏黄,透过窗户,能看到一个个模糊的人影坐在织机前,动作机械地织布。他们的影子投在窗户上,不是人的形状,是一道道灰黑色的雾气,随着织机的动作,雾气在窗户上蠕动,像是在跳舞。

柳如眉的心沉到了谷底。墨镇的人,都被邪祟控制了!他们夜里织布,不是为了谋生,是在为邪祟提供养料——用他们的血和执念,滋养邪祟的本源。

就在这时,她听到院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她悄悄走到门口,从门缝里往外看,只见老墨拿着一盏油灯,走到院里的织机前,点燃了机身上的一根布条。布条燃烧起来,发出幽幽的绿光,照亮了织机的木纹。

柳如眉惊讶地发现,织机的木纹里,也有一道黑色的纹路,和青芜织坊老织机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更粗、更黑,像是一条盘踞的大蛇。

老墨对着织机拜了三拜,嘴里念念有词:“织神在上,弟子老墨,愿以精血,换织源现世。”

他说完,拿起针,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划了一刀。鲜血喷涌而出,滴在织机的木纹上,被黑色纹路瞬间吸收。黑色纹路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粗,织机发出一阵“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在回应他。

柳如眉终于明白了。老墨知道织影术的起源,他一直在用墨镇织工的血和执念,喂养邪祟的本源,就是为了让织影术的起源现世!他不是被邪祟控制,他是主动献祭!

“疯了,他疯了!”柳如眉心里暗骂。她不能让老墨得逞,一旦织影术的起源现世,邪祟的本源得到滋养,后果不堪设想。

她推开门,冲了出去:“老丈,住手!你这是在养虎为患!”

老墨回头,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一丝诡异的笑容:“柳姑娘,我就知道你不是来学织锦的。你是为了织影术的起源,对不对?”

“我是为了阻止邪祟!”柳如眉沉声道,“你用织工的血和执念喂养邪祟,迟早会让墨镇变成人间地狱!”

“人间地狱?”老墨笑了起来,笑声沙哑而疯狂,“柳姑娘,你不懂。织影术的起源,是神的恩赐!只要织源现世,我们墨镇的织工,就能成为神,永远活在织锦里,不用生老病死,不用受苦受累!”

他说着,又划了自己一刀,更多的鲜血滴在织机上。黑色纹路彻底活了过来,像是一条黑色的大蛇,从织机里钻了出来,盘旋在老墨的头顶,发出“嘶嘶”的声响。

墨镇各处的织机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像是在呼应黑色大蛇。家家户户的灯光变得昏暗,窗户上的雾气越来越浓,渐渐汇聚成一道道灰黑色的人影,朝着老墨家的方向飘来。

“织源现世,需要一百个织工的血和魂!”老墨的眼睛变得通红,声音也变得尖锐,“柳姑娘,你来得正好,你的血和魂,是最纯净的,正好能作为织源现世的药引!”

黑色大蛇朝着柳如眉扑来,蛇口张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柳如眉连忙运转织影心法,将自己的影子召唤出来,挡在身前。同时,她取出三幅织影神锦,展开的瞬间,金色的阳气和红色的灵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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