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寺藏刹骨(1/2)

青溪上游的路,比苏墨想象中更难走。

雨丝黏在身上,湿冷的寒意顺着衣领、袖口往里钻,浸透了单薄的长衫。脚下的小径被雨水泡得泥泞不堪,长满了滑腻的青苔,每走一步都要牢牢盯着地面,稍不留神就会摔个正着。两侧的杂草疯长,半人多高的蒿草带着倒刺,刮得裤腿“沙沙”作响,像是有无数只细小的手在拉扯。

空气中的腥气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类似焚烧草木的焦糊味,与之前在老槐树下闻到的腐臭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那若有若无的女人哭泣声,也变得越来越清晰,时而在左,时而在右,像是始终跟在身后,却又找不到源头,听得人头皮发麻。

苏墨握紧了手里的阴沉木刻刀,刀柄的温润木香是此刻唯一的慰藉。他能感觉到,怀里的缠丝篦残片震动得越来越剧烈,热度也越来越高,像是在回应某种强烈的煞气,又像是在指引方向。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雾气突然变得浓稠起来。那雾不是江南烟雨的湿雾,而是带着一股阴冷的灰黑色,像是烧过的灰烬凝结而成,遮天蔽日,将前方的景物都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锁魂寺应该就在前面了。”苏墨心中暗道。他放慢脚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灰黑色的雾气里,隐约能看到一些扭曲的影子,像是树木的枝桠,又像是人的轮廓,在雾中缓缓晃动,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觉。

他深吸一口气,将刻刀举在身前,一步步踏入浓雾之中。

雾气比想象中更冷,像是浸了冰的河水,刚一踏入,就冻得苏墨浑身打了个寒颤。雾气里的腥气和焦糊味更加浓烈,还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像是刚发生过杀戮。他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雾中回荡,还有一丝微弱的、类似丝线摩擦的“沙沙”声,从雾气深处传来。

“谁在那里?”苏墨大喝一声,声音在雾中扩散开来,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那“沙沙”声越来越近。

他屏住呼吸,仔细分辨声音的来源。声音来自前方偏左的方向,像是有无数根丝线在蠕动、缠绕。他握紧刻刀,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几步,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哐当”一声轻响。苏墨弯腰摸索,摸到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件,捡起来一看,是一个生锈的铜铃,铃身刻着细小的缠丝纹,与残片、绣帕上的纹路一模一样。铜铃已经锈蚀严重,轻轻一晃,只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像是临死前的哀鸣。

就在这时,怀里的残片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一道红光从棉布缝隙中透出,照亮了前方的一小片区域。苏墨借着红光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矗立着一座破败的寺庙,正是锁魂寺。

锁魂寺的山门早已坍塌,只剩下两根断裂的石柱,上面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藤蔓的叶子呈暗红色,像是沾染了血迹。寺庙的围墙也多处倒塌,露出里面残破的殿堂,屋顶的瓦片碎落一地,横梁歪斜,像是随时都会坍塌。殿堂的大门虚掩着,门板上布满了划痕和暗红色的印记,像是血手印,在灰黑色的雾气中,透着一股狰狞的气息。

那“沙沙”声,正是从殿堂里传来的。

苏墨走到山门前,抬头看向寺庙的匾额。匾额上“锁魂寺”三个字已经模糊不清,只剩下残缺的笔画,匾额的边缘挂着几缕红色的丝线,与老槐树上看到的丝线一模一样,被雾气一吹,轻轻摆动,像是在招手。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虚掩的殿门。

“吱呀——”

殿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像是骨骼摩擦一般,在寂静的雾气中显得格外突兀。殿门推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夹杂着煞气的阴冷,让苏墨胃里一阵翻涌。

他借着残片透出的红光,看清了殿内的景象,瞳孔骤然收缩。

殿堂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破碎的佛像、断裂的木梁,还有一些烧焦的木炭,像是经历过一场大火。地面上布满了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形成一片片不规则的印记,像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缠丝纹,那些纹路是用鲜血勾勒而成的,鲜红如血,在残片红光的映照下,像是在皮肤下蠕动的血管。

殿堂的中央,有一个圆形的祭坛,祭坛由黑色的石头砌成,上面刻满了阴邪的符咒,符咒的中央,摆放着一个红色的木盒,正是陈氏所说的、王德发运送的那个,木盒上的缠丝纹与铜铃、残片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木盒的盖子已经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几根红色的丝线,缠绕在盒内,像是某种仪式的残留。

而祭坛的周围,散落着十几具骨骼。这些骨骼并非完整的骨架,而是被拆解开来,头骨、四肢骨、肋骨散落一地,每一根骨骼上,都刻着细密的缠丝纹,纹路中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像是从骨骼里渗透出来的一般。

更诡异的是,这些骨骼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在地面上微微蠕动,像是有生命一般,朝着祭坛的方向缓慢移动,骨骼摩擦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与之前听到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乐章。

“这是……百魂炼煞术的祭坛!”苏墨心中巨震。他想起祖父曾说过,玄阴子修炼的百魂炼煞术,需要用百个冤魂的魂魄和骨骼炼制邪器,而眼前的景象,分明就是邪术组织在继续炼制百魂篦!

怀里的残片震动得更加剧烈,红光也越来越亮,像是在与祭坛上的煞气对抗。那些蠕动的骨骼感受到残片的红光,突然停止了移动,纷纷转向苏墨的方向,头骨的眼窝黑洞洞的,像是在注视着他,透着一股冰冷的恶意。

就在这时,殿堂的横梁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苏墨抬头看去,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从横梁上跃下,轻盈地落在祭坛旁,正是他在老槐树上看到的红衣之影。

这一次,距离很近,苏墨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她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生得容貌绝美,肌肤白皙如瓷,眉眼间却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清冷。她穿着一身鲜红的长裙,裙摆上绣着细密的缠丝纹,与残片、木盒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只是裙摆的下摆沾着一些暗红色的污渍,像是血迹。她的长发披肩,发丝乌黑亮丽,却在发间别着一根红色的发簪,发簪的形状也是缠丝纹,顶端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珠子,像是凝固的血珠。

最让苏墨感到诡异的是,她的眼睛。她的瞳孔是暗红色的,像是被鲜血浸染过一般,眼神清冷,没有任何情绪,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魅惑,像是能看透人的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和恐惧。

“你是谁?”苏墨握紧刻刀,警惕地看着她。这个红衣少女的身上,既有缠丝纹的煞气,又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让他想起了祖父故事里的沈青禾。

红衣少女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苏墨,眼神落在他怀里的残片上,暗红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像是嘲讽,又像是欣慰。

“缠丝篦的残片,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主人。”她的声音清冷动听,像是山涧的泉水,却又带着一丝阴寒,“苏门的后人,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你认识我祖父?”苏墨心中一动。

“认识。”红衣少女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地上的骨骼和祭坛,眼神变得冰冷,“玄阴子的余孽,还在继续炼制百魂篦。他们用无辜之人的鲜血和骨骼,喂养这邪器,想要重现当年的浩劫。”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苏墨追问。

红衣少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看向墙壁上的缠丝纹:“这些缠丝纹,是‘引魂丝’所化。引魂丝以人血为媒,以冤魂为引,能操控人的心智,吸食人的精气,最终将人变成没有灵魂的傀儡,骨骼则被用来炼制邪器。”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墙壁上的缠丝纹。奇怪的是,那些原本在蠕动的纹路,遇到她的指尖,竟瞬间静止了下来,颜色也黯淡了几分。

“你能操控引魂丝?”苏墨惊讶地问道。

“我体内流着与缠丝篦同源的血脉。”红衣少女转过身,看着苏墨,“我叫沈红绡。沈青禾,是我的先祖。”

沈青禾?!苏墨的心脏猛地一跳。祖父故事里的沈青禾,竟然是她的先祖!难怪他觉得红衣少女身上有种熟悉感,原来她是沈青禾的后人!

“祖父留下的线索里,‘红衣之影’指的就是你?”

“是我。”沈红绡点头,“先祖沈青禾当年与你祖父苏珩联手,毁掉了玄阴子的百魂篦,却没能彻底消灭他背后的邪术组织——‘缠丝教’。缠丝教以缠丝篦为圣物,信奉‘以魂炼煞,以煞掌权’,几百年来一直潜伏在江南各地,寻找机会重建百魂篦,掌控天下。”

“缠丝教?”苏墨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王德发的死,就是他们干的?”

“是。”沈红绡的眼神变得冰冷,“王德发运送的木盒里,装的是引魂丝的核心——‘丝母’。丝母是用百个童男童女的精血炼制而成,能操控所有的引魂丝。缠丝教的人让王德发将丝母送到锁魂寺,就是为了完成百魂篦的最后一步炼制。”

“那丝母现在在哪里?”苏墨问道。

沈红绡指了指祭坛中央的红色木盒:“就在这里。不过他们已经用丝母激活了引魂丝,现在锁魂寺周围,已经布满了引魂丝,任何闯入的人,都会被引魂丝操控,成为他们的傀儡。”

苏墨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看向四周。果然,在残片红光的映照下,他看到无数根细小的红色丝线,从墙壁的缠丝纹中钻出来,在空中漂浮、缠绕,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殿堂包裹其中。这些丝线极其细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却散发着一股阴冷的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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