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余姚寻珐琅:铜胎凝巧(1/2)

余姚河姆渡遗址旁的早市总裹着股古意,晨雾漫过青石板路,把巷口“陈记铜铺”的旧招牌浸得发乌。肖景文推着儿童车,小砚坐在里面,手里攥着个迷你缂丝梭子——是上次柯桥周阿婆给的,梭子上还缠着根金线,嘴里不停念叨:“洗笔!找洗笔的!像爸爸的青花碗!”

苏诺桐走在一旁,手里提着油纸包,里面是刚买的梁弄大糕和余姚杨梅干,米香混着酸甜味,格外有浙东的烟火气。“今天先去河姆渡看陶器,再找你说的‘洗笔碗’。”她捏了块杨梅干喂给小砚,却被肖景文笑着拉住:“别急,余姚的‘巧劲’,说不定就藏在哪个铜件里。”他晃了晃手里的《明清掐丝珐琅文房图录》——自从柯桥捡到缂丝墨床后,他一直想补件“铜胎珐琅”文房器,掐丝珐琅(又称“景泰蓝”)文房本就稀缺,而余姚曾有清代铜匠坊遗存,若能找到珐琅笔洗,便是“景文阁”文房系列的点睛之笔,无关价值,只为那份铜与釉相融的匠艺。

林溪背着双肩包,里面装着珐琅鉴定工具和强光手电,手指在图录上划过:“肖哥,前面那家‘陈阿公铜摊’据说有老铜件,陈阿公是清末铜匠后人,家里藏了些祖传的珐琅器,就是老人家耳背,常把好物件混在旧铜勺、铜铲里卖。”

刚走到摊前,小砚突然从儿童车里直起身,指着棚角一个蒙着薄尘的铜碗,声音清亮:“碗!洗笔的!花花亮!”肖景文连忙扶住他,怕他摔下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陈阿公正坐在小马扎上打磨一块旧铜片,那个铜碗被压在一堆铜铲下面,碗身是铜胎,表面嵌着细密的金丝,填着鲜艳的釉色,在晨光里泛着珐琅特有的光泽,确实像小砚说的“洗笔碗”。

“小朋友眼真亮!”陈阿公抬起头,耳朵上挂着旧助听器,“这是个老铜碗,我太爷爷做的,他以前在余姚开‘凝巧铜坊’,专做掐丝珐琅小件。这碗是给文人洗笔用的,铜胎结实,釉面防墨染。后来坊子关了,就一直压在阁楼上,昨天翻修老房子找出来,想着能换点钱给重孙子买套铜匠工具。”

肖景文走过去,小心地把铜胎掐丝珐琅笔洗抱出来——触手先是铜胎的沉实,再是釉面的光滑,碗口直径约十厘米,大小刚好适合洗中小毛笔;表面用“掐丝珐琅”工艺,金丝掐出缠枝莲纹,丝细如发丝,接口处严丝合缝;釉色用了孔雀蓝、胭脂红、娇黄三色,孔雀蓝填莲叶,胭脂红填莲花,娇黄填莲心,釉面均匀无气泡,是清代“烧蓝”工艺的精品;他翻过笔洗底部,有个阴刻鎏金款识,刻着“大明宣德年制”,但字体略带清代风格,林溪凑过来一看便知:“是清代仿宣德款,宣德珐琅以粗犷见长,这只掐丝细、釉色艳,是康熙年间的仿品,比普通民窑珐琅珍贵多了。”

“这釉色……”苏诺桐指尖轻轻碰了碰碗壁,“摸不到丝痕,釉面像玉一样润,而且没有脱釉的地方,比我在博物馆看的珐琅笔洗还完好。”

小砚从儿童车里爬下来,哒哒地跑到肖景文身边,伸手就要去抱笔洗,嘴里念叨:“洗笔!我的小笔!放里面!”肖景文连忙把他抱起来,让他隔着掌心托着笔洗,把迷你湖笔轻轻放进碗里:“你看,刚好能洗,墨汁不会漏,这就是珐琅笔洗的好处。”

林溪拿出强光手电,贴着釉面照过去——釉层下的金丝清晰可见,没有断丝、叠丝的情况,铜胎与釉面结合紧密,没有脱胎痕迹;她又翻出《明清掐丝珐琅文房图录》,找到清代康熙仿宣德珐琅笔洗的图片,对比下来,无论是丝工、釉色还是款识风格,都分毫不差。“肖哥,这是清代康熙仿宣德铜胎掐丝珐琅笔洗!”林溪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康熙朝珐琅文房存世极少,去年北京保利拍卖会上,一件类似的珐琅水盂拍了十七万,这只笔洗更实用,价值更高!”

陈阿公愣了一下,手里的铜锉“当啷”掉在地上:“十七万?我还以为就是个普通铜碗,小时候我还拿它装过饭,没想到是太爷爷的宝贝。”他摸了摸笔洗的铜胎,眼里满是愧疚:“早知道,我该用布裹着的,别磨坏了釉。”

“阿公,您能把它留到现在,已经很好了。”肖景文轻声说,“珐琅怕摔怕潮,您把它放在阁楼干燥处,没脱釉没变形,已经是对它最好的保护。您看这缠枝莲,金丝掐得没断一根,是太爷爷故意做的‘连枝不断’,寓意文人笔墨不断,这就是余姚铜匠的心意。”

旁边突然传来个粗声粗气的声音:“老陈,别听他瞎吹!这就是个破铜碗,我给您五千块,您卖给我,我拿回去当烟灰缸,总比他哄您强!”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挤过来,手里拿着个塑料袋,伸手就要去抢笔洗,“你要是信他的,指不定等会儿他就反悔了,五千块至少能给重孙子买套新工具!”

小砚见状,突然搂住肖景文的脖子,把笔洗紧紧护在怀里,对着男人大声喊:“不许抢!洗笔的!是我的!不给你!”他虽然不懂珐琅的价值,却记得这是“给小笔洗澡的碗”,是自己先发现的,声音虽奶气,却透着股倔强。

肖景文按住小砚的手,转头对男人说:“这位先生,您要是懂珐琅,就该知道‘掐丝细如发,釉色润如玉’的价值;要是不懂,就别在这里误导老匠人。”他拿出手机,找出康熙珐琅文房的鉴定要点和拍卖记录,“您看,这笔洗的丝工、釉色,都是仿不来的,至少值十二万,您给五千块,是不是太不尊重铜匠手艺了?”

男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狠狠啐了一口:“算你狠!”转身挤开人群走了,临走前还踢了下摊位的木架。

陈阿公看着肖景文,眼圈泛红:“小伙子,你真是个懂铜的人。我太爷爷以前总说,‘珐琅要用心烧,一丝都不能错’,这碗能遇到你,是它的福气。十二万太多了,你给六万就行,够我给重孙子报个铜匠班,再修修家里的老熔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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