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善琏寻匣:竹丝嵌韵(1/2)
湖州善琏镇的晨雾总裹着股墨香,青石板路被露水浸得发润,两旁的小摊支着竹编棚,旧笔、老墨、残砚堆在棚下,混着巷口丁莲芳千张包子的鲜香味,漫出股“笔都”特有的文气。肖景文推着儿童车,小砚坐在里面,手里攥着支迷你湖笔——笔毫是细嫩光锋羊毫,笔杆是细竹制的,是昨天在善琏笔坊买的,如今被他捏得温热,嘴里不停念叨:“放笔!找小房子!给笔住!”
苏诺桐走在一旁,手里提着油纸包,里面是刚买的诸老大肉粽,粽叶香混着空气中的松烟墨味,格外勾人。“今天先去王一品斋看老湖笔,再找你说的‘小房子’。”她捏了颗粽肉喂给小砚,却被肖景文笑着拉住:“别急,善琏的‘笔魂’,说不定就藏在哪个木件里。”他晃了晃手里的《湖笔文房图谱》——自从木渎捡到漆砂砚后,他一直想补件“笔具收纳”的文房器,善琏作为湖笔发源地,老笔匠常做配套的笔匣,而竹丝镶嵌是湖州特有的工艺,若能找到两者结合的物件,便是“景文阁”文房系列的绝佳补充,无关价值,只为那份笔与匣相生的雅致。
林溪背着双肩包,里面装着竹艺鉴定工具和放大镜,手指在图谱上划过:“肖哥,前面那家‘沈阿公笔摊’据说有老笔匣,沈阿公是王一品斋老笔匠的后人,家里藏了些清代的笔具,就是老人家耳背,常把好物件混在旧笔堆里卖。”
刚走到摊前,小砚突然从儿童车里直起身,指着棚角一个蒙着薄尘的木匣,声音清亮:“房子!笔的房子!有花花!”肖景文连忙扶住他,怕他摔下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沈阿公正坐在小马扎上整理旧笔,那个木匣被压在一捆老湖笔下面,匣身是浅褐色,表面嵌着细密的竹丝花纹,在晨光里透着精致的纹路,确实像小砚说的“笔的房子”。
“小朋友眼真亮!”沈阿公抬起头,耳朵上还挂着助听器,“这是个老笔匣,我太爷爷做的,他以前在王一品斋专做笔具收纳,这匣是给文人装湖笔的,分了三格,能放不同的笔。后来笔坊不景气,就一直压在阁楼上,昨天翻修老房子找出来,想着能换点钱给重孙子买套湖笔字帖。”
肖景文走过去,小心地把笔匣抱出来——匣身是老楠木做的,触手轻却坚密,对着光看能看到淡淡的木纹;表面用“细竹丝镶嵌”工艺,嵌出湖笔制作的工序图:选毫、浸毫、制管、装笔,每一步都细如发丝,竹丝是经过脱脂处理的老竹,颜色呈浅黄,与楠木底色相映;匣盖内侧有个极小的阴刻款识,刻着“王一品斋制”,字体是楷书,笔锋利落,与《湖笔文房图谱》里清代王一品斋笔匣的款识分毫不差;打开匣盖,三格分区清晰,内壁贴着细棉纸,是为了保护笔毫不被木刺勾坏,细节处满是老匠人的用心。
“这笔匣……”苏诺桐凑过来,指尖轻轻抚过竹丝花纹,“竹丝嵌得太密了,每根丝都对齐了木纹,不像普通竹嵌件的粗糙感,而且楠木的包浆,是几十年手摸出来的,不是人工做旧的。”
小砚从儿童车里爬下来,哒哒地跑到肖景文身边,伸手就要去开匣盖,嘴里念叨:“放笔!我的小笔!住里面!”肖景文连忙把他抱起来,让他隔着掌心摸匣身:“小心点,竹丝怕刮,我们轻轻开,把你的小湖笔放进去,好不好?”
林溪拿出放大镜,仔细观察竹丝的接口处——每根竹丝的接头都藏在花纹转折处,肉眼几乎看不见,这是“暗榫竹嵌”的古法工艺;她又翻出《湖笔文房图谱》,找到清代王一品斋竹丝嵌笔匣的图片,对比下来,无论是器型、嵌纹还是款识,都一模一样。“肖哥,这是清代王一品斋竹丝镶嵌楠木笔匣!”林溪的声音都有些发颤,“竹丝镶嵌的湖笔笔匣存世极少,尤其是王一品斋的,去年杭州西泠印社拍卖会上,一件类似的嵌花笔匣拍了十三万,这件还带工序图,更有文化价值!”
沈阿公愣了一下,手里的旧笔掉在地上:“十三万?我还以为就是个普通木盒子,小时候我还拿它装过弹珠,没想到是太爷爷的宝贝。”他摸了摸匣身的竹丝,眼里满是愧疚,“早知道,我该用布裹着的。”
“阿公,您能把它留到现在,已经很好了。”肖景文轻声说,“楠木怕潮,竹丝怕虫,您把它放在阁楼干燥处,没开裂没虫蛀,已经是对它最好的保护。您看这工序图,选毫的步骤刻得最细,是太爷爷故意的——湖笔好坏在毫,这是‘笔魂’的根,也是善琏匠人的心意。”
旁边突然传来个粗声粗气的声音:“老沈,别听他瞎吹!这就是个破木盒子,我给您三千块,您卖给我,我拿回去当首饰盒,总比他哄您强!”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挤过来,手里拿着个塑料袋,伸手就要去抢笔匣,“你要是信他的,指不定等会儿他就反悔了,三千块至少能给重孙子买十套字帖!”
小砚见状,突然搂住肖景文的脖子,把笔匣紧紧护在怀里,对着男人大声喊:“不许抢!笔的房子!是我的!不给你!”他虽然不懂笔匣的价值,却记得这是“给小湖笔住的房子”,是自己先发现的,声音虽奶气,却透着股倔强。
肖景文按住小砚的手,转头对男人说:“这位先生,您要是懂湖笔文房,就该知道竹丝镶嵌和王一品斋的价值;要是不懂,就别在这里误导老匠人。”他拿出手机,找出清代竹丝嵌笔匣的拍卖记录和王一品斋的历史资料,“您看,这笔匣的竹丝密度、楠木年份,都是仿不来的,至少值九万,您给三千块,是不是太不尊重‘笔都’的手艺了?”
男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狠狠啐了一口:“算你狠!”转身挤开人群走了,临走前还踢了下摊位的竹架。
沈阿公看着肖景文,眼圈泛红:“小伙子,你真是个懂笔的人。我太爷爷以前总说,‘笔是文人魂,匣是笔的家’,这匣子能遇到你,是它的福气。九万太多了,你给四万就行,够我给重孙子报个湖笔制作班,再修修家里的老制笔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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