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幻象结束（2/2）
是骨头断裂、肌肉被碾碎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四肢被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胸腔被压瘪，内脏在巨大的压力下破裂、移位。温热的血液从口鼻中喷涌而出，瞬间被周围滑腻的液体稀释。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迅速模糊，只剩下一些破碎的片段——
最后，是无边的黑暗，和一种被彻底吞噬、分解的虚无感。
巨鲶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将那一团已经不成形的、混合着蓝色布料碎片和金色毛发的血肉咽了下去。乳白色的巨眼漠然转向下一个目标——离小黄最近的阿念。
“姐姐——！！！”
阿念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了死寂。他看到姐姐的身影被那张深渊巨口吞没，消失在那片蠕动的黑暗里。黑曜石般的眼睛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填满，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他疯了一样想冲过去，却被脚下破碎的岩石绊倒，重重摔在地上，手中的半截桃木剑脱手飞出。
几乎就在小黄被完全吞入巨鲶腹中的同一时刻——
“噗...”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响起。
悬浮在小黄右肩上方、散发着微弱而稳定乳白色光晕的布布玩偶，那暗红的纽扣眼睛骤然彻底黯淡下去，如同熄灭的炭火。玩偶本身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变得轻飘飘的，从内部开始崩解，化作无数细碎的、如同灰烬般的光点，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
玩偶消失的瞬间，莉莉的身影在小黄原本的位置踉跄着浮现出来。
但出现的，不再是那个虽然脆弱却完整的少女。
她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捏碎的瓷娃娃。白色的绷带几乎被浸染成了暗红色，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勾勒出瘦削到可怕的轮廓。更多的鲜血从绷带下不断渗出，滴落在地，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她连站立都无法维持，直接软倒在地，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动物般的抽气声。
安娜紫罗兰色的眼眸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伸手，冲了过去似乎想扶住莉莉，但指尖在触碰到那颤抖的、被血浸透的绷带前，僵硬地停住了。她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面甲下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巨鲶漠然地合拢了嘴巴，喉头滚动了一下，漠然的看着面前两个人微不足道的“食物”，正准备送入胃囊。
“还给我！把姐姐还给我！！”
阿念的声音已经哭喊得嘶哑变调，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泪水混合着脸上的尘土肆意流淌。他完全忘记了恐惧，只剩下失去亲人的疯狂和绝望。他用手扒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冲向那巨兽，哪怕是用牙齿，也要咬下它一块肉。
巨鲶似乎对这只更吵闹的“虫子”感到了些许厌烦。它甚至没有再用嘴，只是随意地抬起了那只刚刚再生完毕、粗壮如石柱的前肢，朝着阿念的方向，如同拂去灰尘般，轻轻一挥。
“嘭！”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隔空传来，阿念甚至没被直接击中，就被那带起的恐怖风压像拍苍蝇一样狠狠掀飞出去！他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助的弧线，重重撞在远处坚硬的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软软地滑落下来，瘫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
阿念是在一阵轻柔却急促的呼唤声中恢复意识的。
“阿念？阿念！醒醒！前辈！！阿念怎么还没醒！！！”
声音熟悉得让他心脏骤痛，带着哭腔的嘶哑呼喊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他猛地睁开眼，黑曜石般的瞳孔因惊恐而剧烈收缩，映入眼帘的却是训练场冰冷的、没有任何修饰的金属穹顶灯光，刺目却...安全。
幻象...是幻象？！哦对，是幻象来着，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他一个激灵弹坐起来，剧烈的动作牵扯着并不存在的伤痛，让他一阵眩晕。他慌乱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手臂——完好无损！甚至连道擦伤都没有！
紧接着，他的目光如同受惊的鸟儿般急速扫视四周。
蒋尸站在不远处，正低头检查着他那条恢复如常、毫无过载痕迹的臂甲，战术目镜下的疤痕平静，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拳从未发生。
安娜静静立于一旁，紫袍流纹安然垂落，假身装备已悄然隐去，她指尖轻轻拂过袖口，神情是一贯的冰冷淡漠，只是眼睫极快地垂落一瞬，扫过怀中的完好无损，身体却依然还在颤抖的莉莉。
或许她的颤抖并不全是因为巨鲶...
而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小黄半跪在他面前，金色的瞳孔里盛满了未散尽的担忧和后怕，眼眶还有些泛红。见他猛地坐起，她立刻伸出手扶住他摇晃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阿念！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的气息温热地拂过他的脸颊，带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青丘一梦的变身早已解除，那身黄色卫衣干净整洁，仿佛从未被巨鲶的唾液浸湿，从未被利齿撕裂。
姐姐...姐姐没事！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阿念所有的防线和理智。
“姐姐——！”
他发出一声带着浓重哭腔的、近乎崩溃的呐喊，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猛地向前一扑，死死地扎进了小黄的怀里！双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环住她的腰，仿佛要将自己揉进她的身体里，生怕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
小黄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极大的拥抱撞得微微后仰，但立刻稳住了身形。她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少年单薄身躯的剧烈颤抖，听到他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般的抽泣声。她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所有训练中的紧张和强装的镇定都化为了无尽的疼惜。
“没事了...没事了，阿念，都是假的，姐姐在这里，在这里...”她一遍遍地、轻柔地重复着，一只手稳稳地回抱住他，另一只手像安抚受惊的小兽般，极轻极缓地、一遍遍地抚摸着他微微颤抖的背脊。她的下巴轻轻抵在少年柔软的发顶，感受着他两根小辫子随着抽泣而细微的晃动。
阿念的脸颊深深埋在小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带着淡淡汗味和阳光气息的味道，这是活着的、温暖的姐姐的味道。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浸湿了小黄训练服的领口。他像只终于找到巢穴的幼兽，在她怀里毫无形象地蹭动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带着哭音的呜咽：“呜...姐姐...我以为...我以为你被...被吃掉了...呜呜...”
“没有，没有吃掉，姐姐好好的，那只是幻象啦。”小黄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她甚至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像哄毛球那样，“你看，姐姐不是在这里吗？一根头发都没少。”
她的安抚起了作用，阿念的颤抖渐渐平息了一些，但双臂依旧箍得死紧，仿佛只有这样真实的触感才能驱散那濒死的恐怖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