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噩梦(2)——左眼(2/2)

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所有知觉,软软地瘫倒在地板上,额头和脸颊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小小的身体因为失血和“被抽取”而迅速变得冰冷、青白。

只有那只被迫睁开的、流转着淡金色星芒的翠绿色左眼,依旧大大地睁着,空洞地、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映照着客厅昏暗的灯光,散发着一种非生非死的诡异光泽。

妈妈站在几步之外,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额头流血、左眼诡异睁开的女儿,脸上没有任何惊慌或心疼,只有更加浓重的烦躁。

这不是第一次了。

从王招娣很小的时候,这只左眼就偶尔会不受控制地睁开,每次睁开,都会把她自己“吸”得昏死过去,像个没有生命的破布娃娃。而且这只眼睛的样子……太邪门了!根本不像正常人!每次看到,都让她心里发毛,觉得不祥。

她甚至……动过不止一次念头,想把这个“灾星”彻底处理掉。比如,像处理垃圾一样,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一了百了。

但是……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紧闭的儿童房门。里面传来儿子摆弄玩具的细微声响。

这里可是市区。到处都是监控,到处都是人。

万一被发现了呢?万一查到她头上呢?

儿子还这么小,她和丈夫都还年轻,他们不能出事,不能有案底,不能坐牢。儿子不能没有爸妈,不能有一个杀人犯的母亲。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枷锁,再次束缚住了她心中那点恶念。

她烦躁地“啧”了一声,弯腰,随手从旁边玄关柜上抓起一个不知道曾经装过什么的黑色塑料袋,随便扯了个口子用于呼吸就包住了她的脑袋。

粗糙肮脏的塑料袋边缘摩擦着伤口和眼球,带来二次伤害,但昏死过去的王招娣已经感觉不到了。

“老公!” 妈妈直起身,朝着卧室方向喊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催促,“出来!开车!送这死丫头去诊所!她又犯病了!”

卧室里的爸爸似乎早就听到了动静,很快就走了出来。他看到倒在地上的女儿,头上罩着个脏塑料袋,脸上的表情被一种“又是麻烦事”的不耐取代。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点了点头:“嗯。”

两人默契地没有报警,没有叫救护车。去大医院?太贵,太麻烦,还要各种手续,说不定还会被多事的医生护士盘问。

要是就医的路上弟弟哭了怎么办?

要是他磕哪了碰那了破了皮流了血怎么办?

爸爸弯腰,像拎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一样,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小女孩轻得吓人,浑身冰冷,没有丝毫反应。

妈妈也快速换好外出的鞋子,拿起车钥匙,临出门前,又看了一眼儿童房,隔着门对里面喊道:“小霄,爸爸妈妈出去一下,很快回来,你自己看动画片,别乱跑,听到没?”

“知道啦!” 里面传来王凌霄奶声奶气、无忧无虑的回答。

两人这才匆匆出门,坐进那辆不算新、但保养得还不错的小轿车。爸爸将王招娣放在后座,妈妈坐在副驾驶,脸色阴沉。

车子发动,驶出小区,融入夜晚稀疏的车流。雨水打在车窗上,雨刷器单调地左右摆动。

他们的目的地很明确——小区附近那条偏僻小街上,那家他们去过不止一次的小诊所。诊所老板是个见钱眼开、技术马马虎虎但嘴很严的老头,之前王招娣左眼犯病,都是去那里,随便打点葡萄糖、开点维生素或者干脆就是生理盐水,糊弄一下,等她自己缓过来就行。花钱少,事也少。

然而,当车子拐进那条熟悉的小街,远远看到那家小诊所的招牌时,两人的心都沉了一下。

诊所的卷帘门,拉得严严实实。门上贴着一张歪歪扭扭、被雨水打湿的字条:“家中有事,暂停营业,归期未定。”

爸爸忍不住低骂了一句,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

妈妈也脸色铁青。这下麻烦了。

“现在怎么办?去市医院?” 爸爸问,语气烦躁。

妈妈没说话,只是阴沉着脸,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街景。去市医院?她下意识地排斥,路程加上手续时间实在太长了……

车子继续沿着小街缓慢行驶,打算拐上主路,去更远的、但或许有夜间急诊的社区医院看看。

就在车子即将驶出小街,汇入主路车流的前一刻——

妈妈的余光,忽然瞥见了街角一个极其阴暗、几乎被旁边高大的垃圾箱和茂盛的杂草完全遮挡的角落。

那里,似乎……有一扇门?

门上挂着一块破旧不堪、字迹都模糊不清的、歪歪斜斜的木头牌子。牌子似乎被雨水浸泡了太久,边缘都腐烂了,上面用红色油漆勉强能辨认出几个字:

“白 衣 天 使”

旁边还用更粗糙的笔法,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如同儿童涂鸦般的红色十字标志。

门面又小又破,窗户紧闭,拉着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窗帘,里面没有透出丝毫灯光,只有门头上悬挂着一盏接触不良、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电流声的、瓦数极低的节能灯泡,在雨夜中投下一小片昏黄诡异的光晕。

这地方……一看就是那种无证经营、专门卖假药骗钱、或者给黑市做点见不得光生意的“黑诊所”,甚至可能更糟。

爸爸也看到了,稍微犹豫了一下,似乎只是在思考路怎么走,就转了向。

雨水哗哗地冲刷着肮脏的门面和那块可笑的招牌。

两人下车,爸爸再次抱起毫无知觉的王招娣,妈妈撑起伞,快步走向那扇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或者地狱入口的破门。

“咚咚咚。”

妈妈用力拍打着那扇单薄、仿佛一推就倒的木门。

门内,一片死寂,只有雨声和远处隐约的车流声。

几秒钟后,就在妈妈不耐烦地想要再次拍门时——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多年未曾上油的、生锈合页转动的声音。

木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

一张苍白、瘦削、眼窝深陷、带着浓重黑眼圈、看不出具体年龄的男人的脸,从门缝后探了出来。他的眼神麻木、空洞,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是在看到门外抱着孩子的夫妻时,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才极快地、如同毒蛇吐信般,掠过一丝混合了贪婪、估量和某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冰冷的好奇光芒。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穿着体面但脸色难看的父母,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了爸爸怀里那个被塑料袋套着的、额头渗血、生死不知的小小女孩身上。

“看病?” 男人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沙砾摩擦。

“嗯。” 妈妈简短地回答,语气带着惯常的、对“下层服务者”的不耐,“孩子摔了,流血,昏过去了。能处理吗?”

男人又看了王招娣一眼,嘴角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极其短暂、难以捉摸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然后,他缓缓地、彻底拉开了门,侧身让开,用那种嘶哑的声音说道: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