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误解（2/2）

她没有去医疗部，也没有去任何公共区域，而是径直走向了隔壁——那扇属于莉莉的梦居的门。

站在门前，安娜犹豫了一下。她伸出手，并没有使用自己的权限，而是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一张边缘有些磨损的、淡紫色的员工证。

那是莉莉的备用员工证。莉莉眼睛不方便，很多需要刷卡的琐事都是安娜代劳，所以安娜这里一直备着一张。

她用莉莉的卡，轻轻一刷。

一股与安娜自己梦居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没有血腥，没有混乱，没有冰冷的金属感。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阳光晒过被褥的暖香，混合着莉莉身上特有的、带着一丝药味的清甜气息，以及……一种属于“家”的、温馨而安宁的味道。

门内的景象，也完全不像一个临时居所。

这里宽敞、明亮、整洁得不可思议。整体的色调是柔和的米白色和浅蓝色，看起来温馨而舒适。客厅的布置井井有条，沙发上随意放着几个柔软的抱枕，茶几上摆着一盘新鲜的水果和几本盲文书籍。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铺着地毯的玩耍区，散落着一些适合盲人触摸的、发出悦耳声响的玩具。

这里……与其说是莉莉的梦居，不如说是安娜真正的“家”。

虽然这里的基础结构是从莉莉原先的卧室复刻过来的，但内部早已被安娜彻底改造过了。原本的单人间被改造成了充满生活气息的双人间。处处都能看到安娜生活的痕迹：衣架上挂着她的换洗衣物，书桌上摆着她的战术平板和未看完的报告，甚至冰箱里都塞满了她喜欢喝的饮料食物和给莉莉准备的营养品。

因为莉莉眼盲，安娜几乎是吃喝拉撒全方面地供养着她，将这里打理得永远干净、整洁、充满生机。这里是她唯一能够卸下所有防备、感受到一丝“活着”的实感的地方。

安娜搀着艾紫，熟门熟路地穿过客厅，走进了卧室。

卧室同样宽敞，摆放着两张并排的单人床。一张床上铺着印有小兔子图案的、柔软的浅粉色床品，床头还放着一个巨大的毛绒熊——那是莉莉的床。

而另一张床，则简洁许多，铺着深灰色的、质地精良的床单，床头柜上放着一把保养良好的手枪和一本翻旧了的书——这是安娜的床。

安娜将艾紫轻轻地扶到自己的床上坐下，然后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下。床垫因为承受重量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刚才……是怎么回事？”安娜率先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回避的锐利。她看着艾紫，目光深邃，仿佛要看到她灵魂深处。

艾紫身体一颤，低下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她沉默了几秒钟，才用带着哭腔的、细若蚊蚋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

“是……是父亲……他……他想要利用我……从安娜前辈这里……拿走那两把剑……”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委屈和深深的愧疚。

安娜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艾斯的野心和算计，她早已猜到了七七八八。她只是没想到，艾斯会如此迫不及待，甚至不惜远程操控艾紫的身体来硬抢！

“他……他已经切断了控制……”艾紫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安娜，声音颤抖着，“我……我不是故意的……安娜前辈……对不起……我控制不了自己……”

安娜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艾紫颤抖的肩膀，语气放缓了一些：“我知道。不怪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艾紫的眼泪瞬间决堤。她猛地扑进安娜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放声大哭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宣泄出来。

安娜没有推开她，只是默默地、一下一下地、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心疼。

过了好一会儿，艾紫的哭声才渐渐平息下来，变成了小声的抽噎。

她从安娜怀里抬起头，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眼泪，犹豫了一下，小声地、怯生生地问道：

“安娜前辈……你……你刚才……很痛苦吗？是因为……莉莉吗？”

听到“莉莉”这个名字，安娜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她眼中的温柔迅速褪去，被一种深沉的、化不开的痛苦和……自责所取代。她沉默了下来，房间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艾紫以为安娜不会回答的时候——

安娜才缓缓地、用一种极其沙哑和疲惫的声音，开口说道：

“嗯。莉莉……走了。”

然后，她开始讲述。从虎丘剑池的亚空间死斗，到她为了活命强行抽取布布能量、近乎“献祭”莉莉的残酷抉择；从莉莉被后剑剑意重创灵魂，到她在病房外亲耳听到莉莉那充满自我否定和绝望的喃喃自语；再到最后……莉莉选择跟随阿念离开，去寻求属于自己的力量。

她没有任何隐瞒，平静地、近乎残忍地，将那段血淋淋的、不堪回首的过往，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她的语气始终很平静，没有哭泣，没有激动，但那种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和悔恨，却如同实质的寒冰，弥漫在整个房间。

“……所以，”安娜最后总结道，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到极点的弧度，“她恨我。因为我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她，利用了她，最后甚至……差点杀了她。她离开我，是对的。她去找寻力量，大概……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彻底摆脱我吧。”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曾经握剑沾满鲜血的双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如果……如果我足够强大……强大到不需要依靠伤害她来活下去……她也就不需要……被迫去寻求什么力量了。”

这就是安娜内心深处最真实、也是最扭曲的想法。她将莉莉的离开，完全归咎于自己的“弱小”和“残忍”。

然而——

“不对！”一个清脆而带着急切反驳的声音，猛地在安娜耳边响起！

是艾紫！

她不知何时已经跪坐了起来，绕到安娜身后，伸出双手，用恰到好处的力道，开始为安娜按摩那紧绷得如同石头般的肩膀！

“安娜前辈！你的肩膀……太紧了！这样不行的！应该放松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