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沙颍河畔,火烧镖旗(2/2)

李耀亭嘴巴动了动,终究没有言语,只是拱手送行,等袁克轸的背影见不着了,又换上一脸的兴奋,往后院走去。

“我小的时候,倒是常到会馆这儿玩,会馆是河南商会和周口镖局合伙盖的,后来李存义他们搞了个中华武士会,就租在会馆的后院。”

两人出了三条石,沿着大街溜达,袁克轸回忆道,“那会儿的武士会还是挺好玩的,不但有周口镖局的好多镖师,还有他们的金主李瑞东,李师傅当年在小站教拳,我们家老头儿还跟他学过拳脚,他那人挺不错的,豪爽,仗义,可交!”

难得袁八对某人同时挤出三个好词,袁凡不禁对那李瑞东生出了几分好奇,“那李瑞东师傅如今在干嘛呢,改天喝个茶?”

“喝茶,喝汤还差不多,孟婆汤!”

袁克轸叹了口气,“李瑞东师傅都走五六年了,接着李存义也走了,张占魁也搬去鼓楼了,现在是李文亭接手了武士会,对了,李文亭就是李耀亭的二哥……”

袁克轸叨叨了一通,袁凡听得津津有味。

这年月的定兴人,有两桩营生。

一是挖煤,一是练把式。

如今定兴把式出了三兄弟,号称“定兴三李”。

大哥李彩亭,二哥李文亭,三弟李耀亭。

三兄弟都是一身好功夫,尤其以李文亭最为了得,是李存义的得意门生。

当年蔡锷被老袁困在京城,便是李文亭千里护送到云南,之后便留在云南,直到蔡锷辞世,才回到津门。

李文亭身为蔡锷的心腹,能对老袁一家有什么好话?

难怪袁克轸跟那李文亭不对付。

“前些年李瑞东故去,武士会没了金主,这几年很是拮据,本来这次我是想找他们来着,但他们……”

袁克轸摇摇头,“了凡,以后你要是需要看家护院,可以找他们,要是干这样的黑活儿,找他们就差了点儿意思。”

袁凡点点头,知道袁克轸的意思。

虽然袁克轸没有明说,他也能感受到,虽然都是以武为生,但武士会的人,跟郭汉章是不同的。

像李家兄弟,对名看得比利更重,这样的人,自然就不想行走在黑暗当中了。

对什么定兴三李,袁凡没什么兴趣,他反而对那郭汉章郭总镖头有些上心,“进南兄,您嘚啵嘚嘚啵嘚说了半天,还没说那郭总镖头是怎么回事呢?”

袁克轸怪眼一翻,“你小子,吃你根馃子都舍不得,现在跑我这儿听书,爷们儿是那茶馆说书的么?”

他嘴上矫情,身体诚实,恨不得卖弄得更细一些,“这练把式,讲个口传心授,大多都是家传,像定兴三李,就是从他祖父开始,三代行镖。

郭汉章就更厉害了,是从他曾祖就开始了,四代行镖。

在十六岁的时候,郭汉章便从他爹手上接过镖局,成为周口镖局的总镖头,正是在他的手上,垄断了怀药和淮盐两宗镖货,周口镖局一时无两!

那是哪一年来着,爷想想……对,光绪三十一年,郭汉章带着十八名镖师,运送十万斤淮盐,到了亳州的白布街,遇到淮北巨寇飞天蜈蚣劫镖。

这飞天蜈蚣来者不善,带了足足有一百余人枪,不想一场大战下来,却是周口镖局大胜,不但盐镖未失,那飞天蜈蚣的狗头,都被郭汉章剁了泡酒!”

十九镖师大战一百多悍匪。

那悍匪有备而来,还带着枪,居然输了个底儿掉?

袁凡听得心驰神往,对于端午那台“沉江”大戏,他是更加期待了。

袁克轸顿了顿,眼中露出悲凉之色。

“可惜,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周口镖局威风几十年,还是敌不过这滚滚洪流。

两年前,郭汉章在沙颍河畔,亲手点火,一把火烧了周口镖局的108面镖旗,传承了祖孙四代,八十余年的镖旗!

呵呵,这一年的郭汉章,只有三十六岁!”

难怪那郭汉章听到假警局的情况,还能那般若无其事,像是待宰的鸡鸭一样。

比起淮北巨寇,一伙雁班子又算个什么?

可惜那沙颍河畔一把大火,那火焰熊熊,却是冰凉如冻。

当时的郭汉章,想必也跟易水河畔的荆轲那般,风萧萧兮易水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