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周学熙的请帖(2/2)

那周家男仆气喘吁吁从街角寻来,袁克轸一听“姑奶奶”,头皮发麻,不等仆人说完,一把拽住袁凡,拔腿就走。

他走的急切,连个招呼都没跟曹士嵩打。

瞧着袁克轸的背影,曹士嵩比刚才笑得还欢,“袁八,你去鼓楼瞅瞅嘿,那儿有只鸽子,在楼顶上都绕了三圈儿,爪子都磨秃噜皮了,愣是不敢落地呐!”

津门人说话,得品。

这话就是专门用来说人家怕媳妇儿的,怎么个怕法呢?

那老爷们儿下差了,在胡同口转悠了三圈儿,就是不敢进家门。

家里有搓板候着呐。

袁克轸脚下生风,嘴上半点不虚,“嘛叫怕媳妇儿?介叫“鼓楼的鸽子认家巢”,美着呐!”

他脑袋往后一扭,“只有那些个夜不归宿的傻冒,搂着个窑姐儿当宝贝,你也去鼓楼瞧瞧,那儿城砖正掉渣儿,你捎回家当个金疙瘩玩儿去!”

斗起嘴来,曹士嵩不是个儿,悻悻然指了指,“嘿,这袁八,整个儿就是三百斤的野猪,就特么一张嘴!”

双袁脚下生风,越走越快,不多时便回到东南角。

远远的就看到周家的小汽车又来了,周瑞珠抱着糖儿正在嘱咐什么。

听到胡同口的脚步声,周瑞珠狠狠地剐了自家男人一眼,却没有多说,只是让人将车上的两大包东西卸下来,扛了进去。

“了凡,你是个出息的,要洁身自好,莫要跟那些不着调的人厮混。”

周瑞珠招手让袁凡过去,告诫一番之后,再递过来一张请帖,“我哥听说了咱们的事儿,请你上门吃顿便饭,就是后天,记得来啊。”

后天?

这请客吃饭,有个讲究叫“三请二邀现提溜”。

提前三天为“请”,提前两天为“邀”。

要是在当天才开口的,多是临时起意,拉人凑趣,这叫“现提溜”。

但凡长辈或贵客,都是提前三天,谁要是敢“现提溜”,那是不恭不敬。

周学熙此番就是提前三天郑重投帖相请,礼数给得十足十。

“媳妇儿,走了!”

那边袁克轸拉开车门,谄媚得跟个车童似的,周瑞珠飞了个白眼,再吩咐两句,转身上车。

袁凡对着车轮子挥挥手,透过那没合拢的车窗,袁克轸脑袋歪着,耳朵似乎被周瑞珠卷成了麻花。

咝!

袁凡一个激灵,猛地打了个冷战,对自己躲婚的英明决定庆幸不已。

汽车很快就开没影了,袁凡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手中的请帖。

封函大红洒金,上面是端正的楷字,规矩得像是陈调元的胡子,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妥。

封函中间写着袁凡的大名,右上角写着“懋华堂周专呈”,再用火漆钤印,压上一个篆体“周”字章。

袁凡撕开封口,抽出一张如意花笺。

“敬启:

谨詹癸亥年?皋月?初三日午时二刻,假座舍下,特治鲁酒,恭迓台驾早临……恕速不周,弟周学熙顿首。

癸亥年皋月?初一日。”

周学熙这封请帖,读起来很是有些阅读门槛,要不是袁凡前世读的是c9的汉语言专业,还真就有些含糊。

农历五月,因为有五月节,多是称为“蒲月”,周学熙是读书人,用的却是“皋月?”。

这个称呼,用的是《尔雅·释天》当中的“五月为皋”。

更妙的是,请帖中写着“鲁酒”,这是装了个大杯,这是《庄子》说的,“鲁酒薄而邯郸围”,意思是说自己备的酒席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