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心送三十里(2/2)

“介石”,出自《易经》豫卦的六二爻辞,“介于石,不终日,贞吉。”

陈调元知道这句话的出处,但他终究只是一介武夫,让他去解《周易》,却是难为他了。

胡乱琢磨一阵,陈调元突然想起来什么,“不对,那小子还没说老子什么时候提蜂笼呐!”

他抬眼望去,山径空幽,鸟鸣啁啾,哪里还有袁凡的踪影?

陈调元摇头失笑,将袁凡的批条收好,翻身上马拨马回行。

那孙美瑶不是读过书么?

陈调元转念一想,自己不懂,回头去问问他,看他是个什么说道。

不多时,撞见后来的队伍,他跟侍从打了个招呼,匹马往抱犊崮而去。

再度回到抱犊崮,都快两个钟头了,孙美瑶居然还站在山前的分袂之处。

此时已是芒种节气。

红通通的太阳,仿佛太上老君的丹炉,吞吐着仙焰,烘烤着抱犊崮这个紫金葫芦,热气腾腾。

孙美瑶摇着把蒲扇,像个守丹炉的童儿,也没让人陪,傻呼呼地戳在那里,望着陈调元离开的山路。

“哒哒……哒哒!”

山路深处传来马蹄之声。

“咦?”蒲扇一顿,孙美瑶惊异地望着来路,眨眼之间,一匹东洋马映入眼帘。

“吁!”

马儿到了近前,陈调元挥鞭下马,有些纳闷儿,“雪昆,你站在这里做甚,咋不回山去?”

“兄长,你咋又回来了?”

孙美瑶欣喜地上来,撩起蒲扇给陈调元扇了几下,“先前作别之时,不是说了心送三十里么,我想着,以你们的脚程,这会儿估计也就走出了二十里,再过一钟头就回了!”

所谓的心送三十里,说的是衡阳王夫之。

王夫之体弱多病,不能远行。

他有一朋友,远道而来探望,告辞之时,王夫之不能长亭相送,不免有些歉意,便跟朋友说“心送三十里”。

那朋友是个马大哈,走出去十多里之后,突然发觉自己的雨伞没带,给落王夫之家了,一拍脑门儿,又转了回去。

不曾想,王夫之还站在送他的篱门外,毕恭毕敬的以心相送。

孙美瑶也不知从哪本书里看到这个典故,搬运到了这里,陈调元又是感动,又是哭笑不得。

他拉着孙美瑶走到树荫之下,将袁凡的谶语告知,“其它的还好解,这“介石”二字,贤弟以为是何解?”

孙美瑶想了想,“按照《系辞》所言,“介于石”,其实就是“介如石”,应该就是耿介如石之意。”

“为人耿介如石,就能“贞吉”?”陈调元咂吧着嘴,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靠谱。

他这几十年来,见过的人如过江之鲫,就没见过什么“耿介如石”,偶尔有几个如石的,也都成了人家的垫脚石。

“行了,时候未到,懒得琢磨了!”

陈调元解下腰间的皮带,“这条皮带,是家母当年亲手硝制,二十年来,从南到北不曾一日舍弃。”

他深深地看了几眼,有些恋恋不舍地给孙美瑶系上,“雪昆,以后我兄弟聚少离多,这根皮带就代愚兄,伴你南征北战,平步青云吧!”

“兄长,这如何使得?”

孙美瑶心中一暖,慌忙伸手去解,陈调元却已纵身上上马,扬鞭大笑,“回山去吧,咱武夫学什么酸丁!”

大笑声中,黄尘翻起,人马已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