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春日重衣(2/2)
林墨的指尖抚过煤炉表面,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他看见赵峰坐在炉边,一边咳嗽一边往炉子里添煤,羽绒服的袖口沾着黑色的煤灰。一个小女孩的鬼魂蹲在床边,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赵磊和一个小女孩的合影。
“他在怕什么?”林墨喃喃自语,“他在躲的不是警察。”
“什么意思?”李建国追问。
“赵峰杀了周明,但他很恐惧,”林墨指着煤炉,“烧煤是为了取暖,不是怕冷,是怕某种……需要温暖才能驱散的东西。”他顿了顿,“那个小女孩,是赵磊的女儿吧?”
苏语快速查阅信息:“赵磊的女儿叫赵雅,今年八岁,有严重的心脏病,一直在住院。”
李建国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医院打来的:“李队,赵雅今天凌晨抢救无效去世了,她的主治医生说,昨天有个穿羽绒服的男人来看过她,留下一笔钱就走了。”
三人赶到医院时,赵雅的病房已经空了。主治医生拿着一张缴费单:“那个男人来的时候戴着口罩,说话声音很哑,说自己是孩子的远房亲戚。他留下五万块钱,只问了句‘她冷不冷’。”
“冷……”林墨重复着这个词,脑海里闪过周明尸体上的针孔,“赵峰不是单纯为了报仇,他在逼周明说什么。”
苏语的平板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技术科复原了周明手机里的部分数据,发现他死前联系过一家私人诊所,还转了一笔钱。”
诊所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医生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见到警察就浑身发抖:“周明……周明来买过镇静剂,说要给一个‘对温度敏感’的人用。”
“对温度敏感?”李建国追问。
“他没细说,只说那人不能受冻,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医生擦着汗,“我当时觉得奇怪,但他给的钱太多了……”
林墨突然转身往外走:“赵峰穿羽绒服不是因为发烧,是为了保暖——他有低温症。”
苏语立刻调出赵峰的病历:“五年前他入狱前的体检报告显示,他有严重的雷诺氏病,遇冷会引发肢体缺血,极端情况下会导致器官衰竭。”她的声音顿住,“而且他在监狱里受过冻伤,医生叮嘱必须终身保暖。”
“周明的化工厂爆炸,”林墨的声音带着寒意,“不只是意外吧。”
那个焦黑的鬼魂再次出现在眼前,这一次,他清晰地指着解剖台上的针孔:“周明为了掩盖偷工减料,故意破坏了保温设备,那天零下十度,我们在没有暖气的车间里工作了十四个小时,才引发了爆炸……”
李建国的电话响了,是监控组打来的:“李队,发现赵峰的踪迹了,他在城郊的废弃冷库附近出现过。”
冷库周围积着未化的残雪,铁门被撬开一道缝,里面透出微弱的光。李建国示意大家放慢脚步,刚要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赵峰蜷缩在冷库角落,羽绒服上结着层白霜,口罩掉在地上,露出毫无血色的脸。他面前放着个破旧的保温箱,里面是个小小的骨灰盒。
“小雅最怕冷了……”赵峰的声音嘶哑,像是被冻住的风,“周明害死我哥,还不肯承认,我只能用他的方法逼他……”
林墨看着他手腕上的深色污渍,那不是血,是长期接触低温物体留下的冻伤疤痕。
“你注射镇静剂,不是为了折磨他,”林墨缓缓开口,“是为了让他保持清醒,感受寒冷,对吗?”
赵峰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他说过,冷是最好的惩罚。那天在车间,他就站在暖气房里看着我们冻得发抖……我把他绑在拆迁区的冷库里,问他为什么要偷工减料,为什么不装暖气,他不肯说……”
“他最后说了。”林墨的声音很轻,“他说,是为了给女儿治病,他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一大笔手术费。”
赵峰愣住了,咳嗽得更厉害:“那我哥呢?小雅呢?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李建国走上前时,赵峰没有反抗,只是用冻得发僵的手轻轻抚摸着保温箱:“能……能让我再抱抱她吗?就一会儿,我怕她冷……”
走出冷库时,苏语裹紧了外套:“周明的女儿在三年前就去世了,他后来把所有财产都匿名捐给了心脏病儿童基金会。”
林墨望着天边渐亮的晨光,那个焦黑的鬼魂站在冷库顶上,身影渐渐变得透明。他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
李建国点燃一支烟:“赵峰的低温症已经很严重了,就算不判刑,也撑不了多久。”他把烟盒递过去,被林墨摆手拒绝。
“他穿那么厚的衣服,不只是为了保暖,”林墨轻声说,“是想让小雅觉得,爸爸还在身边,还能给她温暖。”
街心公园的长椅上,有老人在打太极,穿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跑过。苏语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新闻,周明的基金会帮助过的孩子名单滚动着,最后停在赵雅的名字上——那是周明死前匿名资助的最后一个孩子。
“墨哥,”苏语抬头,“你说,人活着的时候,是不是都带着些看不见的枷锁?”
林墨望向公交站牌的方向,那里已经没有那个穿羽绒服的身影了。风穿过树梢,带着初春的暖意,像是在吹散那些厚重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