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解剖楼的回声(2/2)

闪光灯突然亮起,李建国举着相机对着椅面拍照:“技术队马上到,这污渍得回去化验。”他看着林墨,“你看清那人的脸了?”

“看不清,但他拿解剖刀的姿势很特别。”林墨站起身,走到讲台前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个奇怪的手势——拇指和食指捏着粉笔,无名指却微微翘起,“像在做缝合手术。”

苏语突然“啊”了一声:“这是我们系张教授的手势!他总说这样握手术刀最稳!”

李建国的眼神沉下来:“张启明,现任医学院解剖学教授,周曼当年的专业课老师。”他掏出对讲机,“查张启明二十八年的行踪,尤其是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的活动轨迹。”

解剖楼的标本储存室里,张悦的尸体已经被运走,地面上的血迹用鲁米诺试剂处理过,显出幽蓝的荧光。林墨戴着手套,指尖划过墙角的铁架,上面还摆着二十八个年头的标本瓶,福尔马林溶液里的器官泡得发胀。

“她在这里找到的东西。”林墨停在最底层的架子前,那里有个空了的玻璃罐,标签上写着“1996.05.12 肝脏标本”,字迹被腐蚀得模糊,“张悦拿走了这个。”

苏语突然指着罐底:“有字!”

强光手电照过去,罐底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曼”字。林墨的呼吸顿了顿,那股凉意再次袭来,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人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引向铁架背后——那里藏着个褪色的笔记本。

翻开笔记本的瞬间,周曼的身影突然清晰起来。她坐在标本储存室的地上,膝盖上摊着笔记本,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写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门口。穿白大褂的男人走进来,金丝眼镜在昏暗中闪着光,他手里拿着的,正是那个肝脏标本罐。

“他用这个威胁她。”林墨的声音发颤,“周曼发现了他的秘密,关于这个标本的秘密。”

笔记本里记着密密麻麻的解剖数据,最后几页却换成了日记:“张教授今天在实验室销毁了什么,他的白大褂上有血迹……那个肝脏标本根本不是教学用的,编号对不上……”

最后一行字被墨水晕染了,只剩下“他知道了”三个字。

技术队的化验结果出来时,李建国正在张启明的办公室外蹲守。椅面上的污渍确实是周曼的血迹,dna与警方存档的样本完全吻合;而张悦电脑里的照片,经技术还原,发现拍摄者站的位置,正是张启明当年的办公桌窗口。

“二十八年了,他居然还在这所学校。”李建国捏着对讲机,“准备收网。”

推开门时,张启明正在批改试卷,金丝眼镜滑到鼻尖,看见警察进来,他只是推了推眼镜:“李队长,找我有事?”

林墨的目光落在他右手的无名指上,那里有个浅浅的月牙形疤痕,与周曼指关节的压痕完美契合。二十八年的时光在他脸上刻满皱纹,却没改变他握笔的姿势——拇指和食指捏住笔尖,无名指微微翘起。

“周曼的肝脏标本,在哪里?”林墨的声音很轻,却像手术刀一样锋利。

张启明的笔顿了顿,墨水滴在试卷上晕开:“什么标本?我不记得了。”

“你用它威胁她,因为那根本不是正常死亡的肝脏。”林墨走近一步,“1996年5月,你做实验时出了事故,害死了一个流浪汉,为了掩盖真相,你把他的肝脏做成标本,却被周曼发现了。”

他看见周曼的身影站在张启明身后,正对着他点头,手里举着那本笔记本。二十八年的等待,让她的轮廓有些透明,却依然能看清眼里的执着。

“她要去举报你,所以你杀了她。”林墨的声音穿过时光,“你以为把她的校徽藏起来,就能抹去所有痕迹,可你没想到,二十八年以后,会有个叫张悦的女生,像她一样执着。”

张启明的肩膀开始发抖,金丝眼镜掉在地上摔碎了。他突然笑起来,笑声在办公室里回荡,像标本储存室里的福尔马林在冒泡:“我以为没人会发现……那个丫头太聪明了,她居然能从标本编号里看出问题……”

他从抽屉里拿出个铁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枚银质校徽,珐琅脱落得只剩“市医”两个字——那是周曼的校徽。旁边还有个玻璃罐,里面的肝脏标本泡在浑浊的液体里,标签上的日期被划掉,重新写了个名字:周曼。

“张悦找到这个的时候,跟周曼当年的表情一模一样。”张启明的声音低下去,“她们都指着我说,要去报警。”

林墨看着他被戴上手铐带走,周曼的身影在他身后站了很久,直到警车消失在路尽头,才慢慢转过身,对着林墨鞠了一躬,然后化作点点微光,消散在清晨的阳光里。

解剖楼的爬山虎又开始往上爬,遮住了“1956”的石刻门牌。苏语站在林墨身边,看着他把那本笔记本放进证物袋:“墨哥,你说她们会等到彼此吗?”

林墨望着三楼的窗口,那里的风依然在吹,却不再是呜咽的啜泣,倒像是两个女生在笑着说话。二十八年的等待,终究没有被辜负。

“会的。”他轻声说,“在没有黑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