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御膳房中的道理(1/2)

南宫星銮闻言,眼帘缓缓垂下,目光落在自己尚显稚嫩的指尖。

那总是挺直的背脊几不可察地松垮了几分,流露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落寞。

王师傅静静地看着他,心中了然。

虽不知朝堂之上具体掀起了怎样的风波,但他确信,定是那些错综复杂、如同乱麻般的政事,绊住了这位少年亲王的心神。

逍遥王?这封号听着自在,可自家这位小殿下,自打入这宫廷,心又何曾真正逍遥过一刻。

王师傅想了想,随后走到一旁。

他一边熟练地检查着盆里发面的程度,用指关节轻轻叩击面团表面,听着那带着细微弹响的声音,一边仿佛自言自语般开口:

“殿下,您看这发面。心急不得,火候不到,蒸出来的馒头就死僵僵的,咬在嘴里像块死面疙瘩,不好吃;

可若是发过了头,那面就酸了,带着一股子腐败气,也只能扔掉,白白糟蹋了粮食。

凡事啊,都得讲究个时候,时候到了,火候足了,自然就松软香甜了,任谁吃了都得夸一声好。”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像后厨那锅总是温着的养生汤,不疾不徐,却总能暖到人心里去。

南宫星銮揉着额角的手指微微一顿,目光不由地落在那盆白白胖胖、正静静呼吸着的面团上。

那面团微微鼓胀,散发着淡淡的麦香和酒酿的甜醇气息,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

王师傅拿起一块湿布,仔细地盖在面盆上,继续道:“还有这灶里的火,不是烧得越旺越好。

炒青菜,譬如这霜降后的菠菜,就得猛火快攻,热油急翻,才能保住那口翠嫩爽口,锁住鲜甜;

可炖这东坡肉呢?就得文火慢熬,让热气一点点钻进肉纤维的缝隙里,化掉油腻,逼出胶质,才能酥烂入味,汤汁浓稠。

该猛的时候不能软,该慢的时候不能急。

老奴在御膳房待了一辈子,不懂朝廷大事,但觉得这做人做事的道理,放到哪儿,跟这做菜的火候,都是一样的。”

南宫星銮沉默着,御膳房里只剩下食材处理的簌簌声、刀刃与砧板接触的笃笃声,以及灶膛里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哔剥轻响。

这熟悉的声音往常能让他心静,此刻却仿佛映照着他内心的纷乱。

他想起昨夜发生的几件事。

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如同隐藏在华丽地毯下的毒虫,在他呕心沥血编织、自以为能洞察秋毫的“蛛网”之下,依旧悄无声息地构筑着属于自己的通道。

一股混合着愤怒、后怕和深深无力的寒意再次从脊椎骨窜上来。

王师傅瞥见他紧抿的嘴唇、微微蹙起的眉头,以及眼底那圈用冷毛巾也难以完全敷去的淡青阴影,心中了然。

他不再多言大道理,只是将一把洗得干干净净、还挂着水珠的小香葱递到南宫星銮手里,语气寻常得像是在吩咐任何一个学徒,一如当年南宫星銮刚刚来到御膳房一般:

“殿下,帮老奴把这葱切成葱花吧,要匀称细密些,娘娘如今,口味清淡,点缀之物若大小不一,瞧着杂乱,怕会影响食欲。”

南宫星銮愣了一下,顺从地接过那束带着泥土清新气息的葱,冰凉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带来一丝清醒。

他拿起那把熟悉的菜刀,沉甸甸的,起初动作还有些僵硬和潜藏的烦躁,刀落下去略重,发出“咚”的闷响,几段葱白被砸得有些扁塌。

王师傅像是没看见,也没听见,转身去照看那锅已经开始微微冒起蟹眼泡的粳米粥,用长柄木勺沿着锅边轻轻搅动,防止米粒粘底。

慢慢地,南宫星銮的心神似乎都被凝聚在了那闪着寒光的刀刃与嫩绿葱白接触的细微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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