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西齐佛国(2/2)
有趣的是,即便是客房之内,也设有精巧的佛龛,供奉着金光世报佛的金身小像。
那掌柜带领他们进入房间后,第一件事便是净手,为佛龛添上一炷新香,恭敬礼拜之后,才转身对马七笑道:
“马道友此番来得正巧,眼下正值敝城‘盂兰盆会’之期,每日皆有各大寺庙的高僧沿主要街巷设坛讲法,阐扬微妙佛法。道友若有闲暇,不妨前去一听,或有所得。”
韩青在一旁听了,忍不住脱口问道:“我等修道之士,听那佛法学之何用?”
马七脸色一板,立刻对掌柜的拱手道:“道友勿怪,劣徒初次出门,少见多怪,让道友见笑了。”
那掌柜的倒是颇为和善,摆手笑道:“无妨无妨,年轻人正是增长见闻的时候,多听听,多看看,总是好的。”
说罢,便含笑退了出去。
掌柜一走,马七便回头瞪了韩青一眼,低声斥道:“以后不知深浅的事,少开口,净给为师丢人现眼!”顿了顿,他又解释道:
“虽说道不同,但佛门心法别具一格,对于锤炼心境、镇压心魔颇有奇效。你去听一听,即便不修其法,也能触类旁通,对你的修行有益无害。”
韩青连忙低头称是:“弟子知错了。”随即他又好奇地问道:“师尊,那‘盂兰盆会’又是何意?”
马七哼了一声,带着几分卖弄解释道:“这西齐佛国,宗派林立,虽对经典理解各有侧重,但大多和而不同,佛法根本相通。
这盂兰盆会便是他们定期举行的大型法会,旨在交流佛法,超度亡灵,也是各寺展示实力、选拔新秀的重要场合。
这两日你无事,便换上寻常便服,在城里好生转转,尤其是去听听那些高僧讲法,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韩青点头应下,心中仍不免感叹:“这西齐佛国,当真是好生气象,竟能以佛立国,三十余州皆由佛门执掌。”
马七闻言,却是不屑地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属于驱灵门弟子的傲然:“哼,这算什么?区区西齐,不过三十余州,疆土加起来,还不到我南疆域的四分之一!
小子,你给我记住,在南疆,只有一个声音,那便是我驱灵门!整个南疆域,皆是我驱灵门之疆土!这,便叫做‘南疆清一色’!”
“南疆清一色……”
韩青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大脑一时间有些宕机。
一个宗门,独占一域!
那是何等恐怖的庞然大物?
他之前所经历的乱鸣洞的残酷、南楚的纷争,在这等巨无霸宗门面前,简直如同池塘里的涟漪与浩瀚汪洋的区别!
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以及对力量与规模的全新认知,冲击着他的心神。
“小子,回回神!”
马七见韩青一副神游天外、被“南疆清一色”的庞大概念冲击得目瞪口呆的模样,不由得提高嗓音呵斥了一句,同时屈指弹出一道细微的气劲,打在韩青的额头上,让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想那么多虚无缥缈的作甚?”
马七没好气地训诫道,语气中带着一种经历过现实的挫败感。
“宗门再大,那也是上头的事。眼下当家做主的是兽修一脉,我们虫修……哼哼,不过是夹缝里求生存,并不受待见。
实话告诉你,如今门中,所有虫修分支加上散布在外的诸多像乱鸣洞这样的外门,全部加起来,所占的份量,恐怕还不到整个驱灵门的十分之一!”
韩青刚从宗门的宏大震撼中回过神来,又被这内部倾轧的现实泼了一盆冷水,他下意识地追问:“师傅,这……这是为何?虫修之术诡异莫测,灵虫培育得当,威力绝不逊于灵兽,为何会如此受排挤?”
马七似乎本不欲多言,烦躁地挥了挥手:“问这么多作甚?这些陈年旧事与你眼下修行有何益处?安心提升你的修为才是正理!”
但他看着韩青那充满求知欲(更多是八卦)的眼神,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像是打开了某个尘封的话匣子,语气变得复杂起来。
“唉,说起来,自打你那位早已陨落的大师伯祖,当年犯下那桩天大的祸事之后,我们虫修一脉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处处受人钳制。”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晦暗,随即又自嘲地补充道,“不过,即便没有那档子事,虫修的地位也好不到哪里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他意味深长地感叹道,语气中充满了讥诮与无奈:“这宗门之内,派系倾轧何时停过?兽修看不起虫修,觉得我们玩弄微末虫豸,上不得台面。
虫修呢,又自诩比那些终日与阴魂打交道的鬼修要高上一等。
便是兽修内部,养飞禽的看不起驯走兽的,血脉纯净的鄙视血脉混杂的。
我们虫修何尝不是一样?修炼大规模群驱之术的,看不上专精单只强大灵虫的。
钻研药卵培育、视之为正统的,又瞧不起那些专攻毒虫蛊术、剑走偏锋的……
个个都觉得自己才是正道,高人一等。嘿,精力都耗在这无休止的内斗上了!若是能齐心对外,我驱灵门何至于偏安南疆一域?!”
韩青听得心惊,忍不住顺着话头追问:“师傅,那位大师伯祖……当年究竟是犯了何等大事,竟能牵连得整个虫修一脉都跟着遭殃?”
一提到具体事件,马七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仿佛触及了某个禁忌。
他猛地瞪了韩青一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闭嘴!此事乃门中禁忌,极不光彩!为长者讳,懂不懂?不该你知道的,少打听!安心修炼去!”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霍然起身,袖袍一甩,不再给韩青任何发问的机会,径直推门离去,留下一个略带仓促的背影。
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佛龛中檀香袅袅的青烟。
韩青独自站在原地,摸着被师傅弹得有些发红的额头,心里却像是被猫爪挠过一般。
马七的话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兽修、虫修、鬼修的鄙视链,虫修内部的各种歧见,还有那位神秘大师伯祖讳莫如深的“祸事”……
无数个问号如同雨后春笋般在他小小的脑袋瓜里疯狂冒出,让他对驱灵门这个庞然大物的内部,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与一丝隐隐的不安。
这宗门,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