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自找的(2/2)

他闭上双眼,无视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无视脚下尚未干涸的血迹。双手结印,体内《化灵诀》悄然运转。丹田内那缕气旋,在经历了极致的杀伐与血腥后,似乎变得更加凝实、更加活跃。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如同磐石。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新生的灵力波动,与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和甜腻的蜜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肃杀的氛围。

他在等待。

等待着马执事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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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拨回到一个时辰前。

马执事的身影从蜂巢甬道的阴影中走出,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混合着血腥与甜腻蜜香的寒气,径直来到那间韩青初入乱鸣洞时来过的石室门前。

石门外,绿豆儿倚着冰冷的岩壁,小脑袋一点一点,正与瞌睡纠缠。

马执事刻意放缓的脚步声碾碎了这份寂静,惊得绿豆儿一个激灵蹦起来,睡意全无。

“马师兄!” 绿豆儿慌忙躬身,声音带着未褪的稚嫩。

马执事下颌微点,目光却越过绿豆儿,锁在紧闭的石门上,声音低沉如磨石:“我要面见师尊。”

“主人尚在静修……” 绿豆儿偷眼觑着马七阴沉的脸色,声音低了下去,“师兄稍待片刻可好?”

马七没再言语,只是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他拂袖扫开地面浮尘,盘膝坐下,闭目调息。然而,那紧蹙的眉头和额角跳动的青筋,却暴露了他体内灵力的躁动不安。

练气后期的修为,本应圆融无碍,可上次冲击筑基失败留下的暗伤,如同附骨之蛆,数年调养,境界虽勉强稳住,经脉却似布满裂痕的瓷器,稍一运气便隐隐作痛。

冰冷的岩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寒意,马七枯坐了约莫半个时辰。

“进来吧。”

石室内传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穿透力,瞬间驱散了石门外凝滞的空气。

绿豆儿连忙推开沉重的石门,蹦跳着在前引路。马七深吸一口气,起身跟了进去。

石室内的景象与韩青上次所见别无二致。昏黄的萤石光芒下,三个身着宽大兜袍的身影,如同三尊亘古不变的雕像,呈品字形盘坐于中央石台。兜帽深垂,阴影遮蔽了所有面容,只余下深不可测的沉寂。

马执事快步上前,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额头重重叩在冰冷坚硬的岩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弟子马七,叩见师尊!”

“嗯。” 居中那位兜袍人应了一声,兜帽微不可察地转向他,“何事?”

马七依旧保持着叩首的姿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与邀功的迫切:“师尊容禀!您多年前赐下的那部《化灵诀》……弟子寻得一饲奴,竟……竟试成了!”

“哦?” 居中兜袍人的声音终于起了一丝波澜,那是一种混合着讶异与兴趣的声调,在空旷的石室内荡开微弱的回音,“快十年了,终于有了眉目。那饲奴可曾录下心得?”

“有!在此!” 马七依旧跪伏,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姿态恭谨至极。

居中兜袍人宽大的袍袖内,一只枯瘦、皮肤泛着奇异青灰色光泽的手掌无声探出,凌空虚虚一抓。

呼!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小册,轻飘飘地飞起,稳稳落入那只枯掌之中。

没有翻动的声音。那册页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自行、匀速地一页页翻开。昏黄的光线下,兜袍人的视线似乎穿透了纸页,速度极快。

不过十数息,整本册子已被“看”完。它被随意地丢在兜袍人身前的石台上,如同丢弃一件无用的垃圾。

“原来如此……” 兜袍人的声音恢复了平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以凡俗之躯,强吞大量金地芋根须,借其中微弱的药力强行冲开一丝气感……呵,‘经脉自生灵气’果是无稽之谈。” 他顿了顿,兜帽下似乎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随即,他从袍袖内取出一个寸许高的墨玉小瓶,拔开塞子。一股奇异的、混合着草木清香与金属腥气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他倒出一颗龙眼大小、表面流淌着七彩光晕的丹丸,看也不看便投入口中,喉结滚动,咽了下去。

石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几息之后——

“哼…呵……”

压抑的闷哼声从兜袍下传出,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盘坐的身躯微微震颤了一下,周身空气似乎都扭曲了一瞬。

“好霸道的行气之法!” 兜袍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强行压下的痛楚和惊异,“我这‘铁尸之躯’竟也感刺痛!看来此诀……非心志如铁、忍常人所不能忍者,不可轻触。” 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冰寒气息的白雾。

“马七。”

“弟子在!” 马七心头一紧,连忙应声,额头依旧紧贴地面。

“此事,你办得尚可。” 兜袍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不过,这饲奴所录之法,取巧且凶险万分,如此费事才得练气一层,实乃下下之选,不值推广。待为师……将其中关窍推演改良一番,取其精华,或可为圣门添一筑基前锤炼根骨的功法。”

马七心中狂喜,知道这功劳是坐实了,连忙高声道:“师尊功参造化!定能化腐朽为神奇!我圣门得此法,必能根基更固,威震四方!”

“嗯。” 兜袍人似乎受用这恭维,声音缓和了些,“有功当赏。你卡在练气圆满也有段时日了,筑基……也是时候了。” 说着,他枯掌再次探出袍袖,掌心托着一个用暗金色锦缎包裹的小巧方盒。

方盒无声无息地飘到马七面前。

马七颤抖着双手接过。

盒盖入手冰凉,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草木酸涩与某种活物的气息,透过锦缎缝隙钻入他的鼻腔。

这味道……

马七浑身剧震,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他猛地抬头,声音因激动而变调:“这……这难道是……翡头织纹蝗的……药卵?!”

“正是。” 兜袍人淡淡道,“总坛上月新炼的一批,药力精纯,助你筑基,绰绰有余。”

“谢师尊!谢师尊厚赐!弟子马七,肝脑涂地,难报师尊天恩之万一!圣门大业,弟子愿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马七激动得语无伦次,额头在冰冷的岩石上磕得砰砰作响,每一次都带着竭尽全力的虔诚与狂喜。筑基!他梦寐以求的筑基!此刻竟如此触手可及!

“好了。” 兜袍人似乎有些不耐这聒噪的感恩,袍袖微微一拂,“去吧。好生准备。待你筑基功成,为师带你去总坛,拜谒六蜈祖师。”

“是!是!弟子告退!弟子告退!” 马七如闻仙音,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方锦盒,弓着腰,几乎是一步一挪地倒退着出了石室。直到沉重的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隔绝了内里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他才直起身,看着手中的锦盒,脸上交织着狂喜与一种近乎虚脱的激动,长长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随后又变成了一脸冷漠的模样,朝六虫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