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文明的选择（2/2）

熊猫果赖第一个反应过来：“所以他们自己发现了？！咱们没提示，他们自己发现了！”

树皮设计师难以置信：“这概率……太低了。科学家团队恰好在这个时候完成了分析，恰好得出了这个结论，恰好选择了公开信的形式……”

小维检查数据流：“等等……我发现了什么。看这个时间点——三天前，裂缝调节器有过一次微小的能量波动，正好在涅盘文明最先进的观测设备敏感频段内。这次波动……不是自然发生的。”

所有人都看向太极钟。

太极钟的钟身轻轻旋转：“是我。在我的记忆恢复过程中，我想起了一个古代协议：《当文明面临存亡危机时，可向该文明的关键科研人员发送‘隐晦灵感’协议》。这不是直接告知，而是在他们研究的方向上，提供一个微小的、容易被忽略的线索，让他们自己发现。”

树皮设计师震惊：“这个协议……我以为已经废止了！”

“没有废止，只是极少使用，”太极钟说，“因为它要求极高的精度：线索必须足够隐晦，不能被视为干预；又必须足够明显，能被敏感的研究者捕捉。我在恢复的记忆片段中找到了协议参数，三天前尝试了一次……看来成功了。”

李大牛长舒一口气：“所以还是给了提示，但不是直接说‘别打仗’，是让他们自己算出来后果。”

苏晓婉看着屏幕上科学家们的公开信，眼眶湿润：“这些科学家……他们是真正的英雄。在战争狂热中，坚持用理性和证据说话。”

李三土却皱眉：“但这只是暂停，不是解决。恐惧能阻止战争，但不能带来和平。如果过段时间恐惧淡化了，或者有人质疑科学家的计算，危机还会回来。”

果然，公开信发布两天后，质疑声出现了。

一些评论员声称“科学家被收买了”，另一些说“宇宙崩溃是危言耸听”。极端分子甚至袭击了涅盘宇宙物理研究所，所幸无人伤亡。

战争倒计时，从小时计，变成了天数计。

但紧张局势没有缓解，只是进入了“冷对峙”阶段。

团队必须利用这个窗口期。

“时间缓流，”李三土决定，“现在启动。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消化信息、讨论、寻找出路。”

小维操作设备：“时间流速调整到35%。在他们的感知里，时间会变慢近三倍。但最多维持14天——再长就会产生可观测的异常。”

缓慢的时间，开始了。

对涅盘文明来说，世界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决策者们发现，他们有了更多时间思考、计算、咨询。

军方的战争推演，被要求加入“宇宙稳定性影响评估”。

政治家的演讲，开始出现“对后代负责”“对宇宙负责”的字眼。

民间，一场前所未有的全民大讨论展开了。

媒体开设专题节目，邀请科学家、哲学家、伦理学家、退伍军人、年轻人、老人……所有人都在讨论一个问题：

“当我们有能力毁灭一切时，我们应该怎么做？”

这不是简单的“要和平还是要战争”，是更深层的文明自省。

一个老兵的发言在网络上广为流传：“我参加过三次边境冲突，失去过战友。我知道战争的残酷。但这一次不一样——以前我们只是可能死，现在是我们所有人、我们的孩子、我们文明的一切记忆，都可能消失。这不是勇气问题，是愚蠢问题。”

一个年轻人的视频获得了千万点赞：“我通过医疗特区认识了欧米伽的朋友。我们一起泡温泉时聊过，其实我们都想要同样的东西：安稳的工作，健康的家人，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为什么我们要为了那些政客的面子，赌上这一切？”

就连强硬派内部也出现了分裂。

欧米伽联邦的一位鹰派议员公开转变立场：“我依然认为我们必须强大，但强大的目的不应该是毁灭，应该是保护——保护我们的文明，保护我们生活的这个宇宙。”

阿尔法共和国那边，一位将军在回忆录中写道：“我指挥过导弹部队。我知道按下按钮意味着什么。以前我觉得那是力量，现在我觉得……那是无能。真正强大的文明，应该能找到不动用最终武器也能解决问题的方法。”

时间一天天过去。

战争阴云依然在，但火药味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集体性的反思。

观察站里，团队密切关注着这一切。

熊猫果赖又开始做新的点心了，这次它做的是“希望面包”——“因为现在需要希望，光和平不够，还得有希望。”

李大牛每天记录着文明的变化，像记录庄稼的生长：“情绪稳住了……理性讨论比例上升到61%……战争支持率下降到19%……好啊，这苗总算不往歪处长。”

苏晓婉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你们看，两国领导人的公开讲话，开始出现相似的词汇：‘责任’‘遗产’‘宇宙公民’……他们似乎在形成新的共识语言。”

小维监测着裂缝调节器的数据：“因为公开信事件，科研经费大幅增加。现在有127个科研团队在研究宇宙稳定机制，其中有11个是跨国合作团队。”

熊老泡着蜂蜜茶：“这就对了。有共同的事做，就没空打架了。就像我们村，农忙时节谁还有心思闹纠纷？都忙着收庄稼呢。”

但树皮设计师提醒：“别太乐观。根本矛盾还在——领土争端、资源分配、历史恩怨。宇宙崩溃的恐惧能压制一时，不能解决一世。”

李三土知道他说得对。

在时间缓流结束前的最后一天，涅盘文明的两国领导人宣布：将举行紧急高峰会谈，地点就在医疗特区。

不是正式谈判，是“非正式对话”。

团队屏息等待。

会谈持续了整整18个小时。

没有媒体直播，没有公开声明。

但监测系统显示：会谈结束后，两国的军事戒备等级，从一级降到了三级。

又过了两天，联合声明发布：

“阿尔法共和国与欧米伽联邦共同宣布：

1. 立即暂停所有核武器相关测试和部署。

2. 成立联合科学委员会，深入研究宇宙稳定性问题。

3. 将争议海域正式设立为‘涅盘和平海洋保护区’，由两国共同管理。

4. 同意在三个月内重启全面裁军谈判，此次谈判将邀请民间代表、科学家、青年代表参与。”

声明措辞谨慎，没有承诺永久和平。

但方向明确了：从对抗转向对话，从毁灭转向保护。

观察站里，团队终于能稍微放松了。

熊猫果赖端出它准备了好几天的“庆祝蛋糕”，上面用发光果酱写着：“恭喜没打起来”。

李大牛切蛋糕时手有点抖：“真不容易……就像看着雷暴云从头顶飘过去，没下雨。”

苏晓婉轻声说：“但他们自己选的。我们只是……把后果摆在他们面前，把时间给他们，把环境优化了一下。”

小维看着那颗蓝绿色的行星，眼中闪着光：“他们发现了宇宙的秘密，然后选择了责任。这比因为无知而和平，更可贵。”

太极钟发出温和的钟声：“我的记忆恢复到了63%。我想起了一个完整的案例：某个文明在发现自己是‘实验品’后，选择了愤怒和反抗，结果自我毁灭。涅盘文明……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树皮设计师调出任务评估：“第一阶段目标达成：避免核战争爆发。但长期任务还在——要确保他们能真正建立可持续的和平，而不仅仅是因为恐惧而暂停。”

李三土点头：“我们知道。但至少……他们过了第一关。”

他看向窗外，涅盘行星的夜晚区域，万家灯火。

那些灯火中，有科学家在计算宇宙的未来，有政治家在思考文明的出路，有普通人在讨论晚餐吃什么。

生活还在继续。

选择还在继续。

而团队知道，他们的任务，也还在继续。

熊猫果赖嘴里塞满蛋糕，含糊不清地说：“下次危机是什么时候？我得提前研发‘理性饼干’和‘耐心包子’。”

大家都笑了。

在浩瀚的宇宙中，在这个有缺陷的宇宙里，一个文明刚刚在悬崖边勒住了马。

不是被外力强行拉住。

是他们自己，看到了深渊，然后选择了回头。

这也许，就是自由意志最珍贵的模样。

即使那自由，是在约束中显现的。

即使那意志，是在危机中觉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