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论道于深圳湾(1/2)
暮色如宣纸泼墨,从天际线晕染开来。深圳湾的潮水正缓缓退去,露出大片湿润的滩涂,踩上去软绵如糯,每一步都能陷下半指深的印记。远处的渔船已升起渔火,像被晚风揉碎的星子,零星散在墨蓝色的海面;岸边的霓虹灯刚刚亮起,橘红色的光带沿着海岸线蜿蜒,与天边残留的霞光交叠成暧昧的暖色。
张天放陪着清风道长沿着滩涂缓步前行,裤脚都卷到了膝盖,沾着细碎的泥点。下午在办公室的茶话刚歇,道长便提议来这湾边走走,说“地气需接海气,方能明心见性”。张天放本就有诸多思绪想与道长探讨,自然欣然应允,连苏月晴递来的西装外套都摆了摆手——在这开阔天地间,一身笔挺西装反倒显得拘谨。
潮水退去的声音很轻,“沙沙”地拂过滩涂,带着咸湿的海风。清风道长手里的拂尘不知何时收进了袖中,他弯腰捡起一枚贝壳,壳上的纹路在暮色中泛着淡青的光。“你这龙腾大厦,建得气派。”道长忽然开口,声音被海风揉得柔和,“钢筋水泥比道观的青砖瓦房坚固百倍,里面的‘算力’,也远胜古时的算盘账簿。”
张天放脚步一顿,听出了道长话里的弦外之音。他顺着道长的目光望向远处的科技园,龙腾大厦的轮廓在夜色中愈发清晰,顶层的“龙腾科技”四个霓虹大字格外醒目。“道长是觉得,我过于沉迷这些‘器物’了?”他直言不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滩涂里一块光滑的鹅卵石。
清风道长将贝壳轻轻放在滩涂上,任后续的潮水漫过它的边缘。“非是沉迷,是‘执着’。”他转过身,目光如潭水般澄澈,直直看向张天放,“老道自幼在道观修行,日日诵读《道德经》,悟的是‘致虚极,守静笃’。可你这几日带我所见,皆是‘有为’——汉卡研发、市场拓展、资本谈判,桩桩件件都是‘动’,而非‘静’。”
他伸手指向滩涂尽头的潮水:“你看这潮汐,涨落有时,皆因月球引力牵引,这是天道自然。古时的渔民观潮而作,顺应规律便能满载而归;如今的科学家算出潮汐时刻表,精准到分秒,亦是顺应规律。可若有人非要筑坝拦潮,强求潮水按己意涨落,便是逆天而行。”
张天放心中一凛,他知道道长的话锋要落在哪了。果然,道长话锋一转:“你写代码、建公司,本是顺时代之势而为,这无可厚非。可老道观你眉宇间,有股‘急劲’——汉卡刚站稳脚跟,便要研发ii代;深圳总部刚落定,便想着布局全国。你以‘有涯’之生,逐‘无涯’之技,疲于奔命,岂非舍本逐末?”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张天放的心湖。他承认,道长说得没错。穿越回1993年,他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往前赶——他怕错过互联网崛起的风口,怕宋世诚这样的对手捷足先登,更怕辜负那些跟着他干的年轻人的期望。这种紧迫感,让他几乎没有停下来喘息的时间。
但他并未认同道长的“舍本逐末”。张天放弯腰掬起一捧海水,水从指缝间滑落,留下微凉的触感。“道长,您说潮汐因引力而生,这是天道。可您知道这引力是如何被算出的吗?是牛顿的力学公式,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这些‘公式’,便是科学界的‘道’。”
他抬手,指向远处龙腾大厦亮着灯的办公区:“我写的代码,便是我的‘公式’。汉卡解决了电脑汉化的难题,让更多人能用得起、用得会电脑,这是顺应‘信息普及’的天道;龙腾创造了上百个就业岗位,让那些像陈星一样怀才不遇的年轻人有了舞台,这是顺应‘人才尽其用’的天道。”
清风道长眉头微蹙,拂尘在袖中轻轻一动:“可这些终究是‘术’,而非‘道’。《道德经》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你整日浸在商业竞争、技术攻坚里,心思都被这些‘术’填满,如何能窥得‘大道’全貌?”
“道长此言差矣。”张天放往前走了两步,潮水刚好漫到他的脚边,清凉的触感让他愈发清醒,“您在道观里诵经修行,是‘出世修道’;我在红尘中创办企业,是‘入世修道’。道无定法,并非只有在青灯古佛旁才能悟道。”
他蹲下身,用手指在湿润的滩涂上画了一个简单的流程图,一边画一边说:“您看这个‘用户需求-技术研发-产品落地-创造价值’的闭环,是不是像极了‘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用户需求是‘一’,技术和市场是‘二’,产品和价值是‘三’,最终衍生出的就业、行业进步,便是‘万物’。”
清风道长的目光落在滩涂的流程图上,潮汐慢慢漫过线条,将其冲刷得模糊。“可这些价值,终有消散之日。汉卡会被更先进的技术取代,公司会有兴衰起落,正如这滩涂的印记,潮水一涨便荡然无存。”
“但‘道’的传承不会消散。”张天放语气坚定,“陈星从汉卡研发中悟到‘代码极简’的道理,这是他的‘道’;赵默从wiki建设中悟到‘知识共享’的道理,这是他的‘道’。我把这些‘道’传递下去,比一座大厦、一款产品更长久。”
他想起上周财务报表里的数字,新员工培训成本降低30%,羊城分公司的协作效率提升50%,这些不是冰冷的数字,是“道”在现实中的体现。“您说我逐‘无涯’之技,可我并非为技而技。若以‘有涯’之技,证‘无涯’之道,则‘技’亦是‘道’。我们是在用‘迭代’的方式,‘无限逼近’大道。”
清风道长沉默了。他望着远处的渔火,久久没有说话。张天放也不催促,只是陪着他站在滩涂边,听着潮汐的声音。暮色彻底沉了下来,天边的最后一抹霞光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岸边的霓虹灯和海上的渔火交相辉映。
“去年我在终南山,遇到一位采药的老农。”道长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追忆,“他不懂什么道法自然,却知道哪种草在哪个节气采摘药效最好,哪种虫在哪个季节蛰伏。他说‘跟着老天的性子来,准没错’。”
他转向张天放,眼中的质疑淡了许多,多了几分释然:“老道以前总觉得,修道就得离红尘越远越好,就像道观要建在深山里,远离市井喧嚣。可今日听你一说,倒觉得那老农和你,是一类人——都是‘顺天而为’,只是方式不同。”
张天放心中一暖。他知道,道长这是认可了他的“入世修道”。“道长,我并非不知‘静’的重要。只是这90年代的深圳,就像涨潮时的海湾,机遇稍纵即逝。我若停下来‘守静’,恐怕连顺应天道的机会都没有。”他语气诚恳,“但您的提醒我记在心里,我确实该抽些时间,好好梳理一下内心的‘代码’,看看有没有‘冗余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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