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忆(2/2)

她是镇上第一小学的一名老师,并且是个不太聪明的人,死脑筋。一天忙于工作,几乎没有朋友,五十几个同事,关系也都一般。

没有太近,也没有太远。从另一方面讲,自身因素,不懂人情世故。还有些固步自封。

一场地震,父母,最疼她的奶奶都走了。那之后,她再也没有真正体味过家的温暖。

虽然社会的帮助力量很大,但终归少了亲人间的血脉相连,这世界上,她是孤独的。

学校分给她一间单人宿舍,这是里外套间,外面是一间卧室,里面一间分成了厨房餐厅,还套进了一个独立卫生间。

从参加工作至今,已经有六个年头了。她第一次从这儿离开。平生第一次走出大山,去了她认为最远的一处地方,回来后竟是生离死别的结果,想到这儿,她又开始泣不成声。

学校的生活,对于她来说,几乎就是三点一线。宿舍,教室,办公室。因为生活所需,偶尔会去一趟超市。

二千年春节刚过,疫从天降那会,整个世界像笼在一片黑暗里。也从那时开始,小镇上的网络世界渐渐丰富起来,她也在那时,成了千万网虫中的一虫。

安雪除了每天给学生上课,其余时间就大半当了网虫。一个人的生活简单的如一盆清水,一眼到底。

她又是一个喜静之人,从那次地震被救起,又经过人生中一些不太美好的际遇,她的性格就有了变化,慢慢变得抑郁,后来又有几分自闭。只是没有那么过分严重的表现于外人面前。

抑郁与焦虑常结伴而行,是非常折磨人,令人痛苦的。时时会感觉生活无光,生命无意。她每时每刻都在努力克制,不让这种状态表现出来。

仿佛她的人生,按着既定的路线学习生活。在她的生命里,她总觉身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推着她向前,却从不凌乱她的脚步。

每一次,看似人生中的困难,又一次次的顺利而过,给了她一次又一次生存的勇气与希望。。

疫情初始,课没停,依然上着。

小镇上也很少有外来人口进出,没有什么大的风吹草动,一直处于平安祥和之中。相对封闭的环境,又没什么人来小镇打扰。这比外面的世界,少了几分恐慌。多了些人间烟火,袅袅婷婷的炊烟,显得平静安宁

唯一的不例外,就是每天的核酸检测,步调一致,行动统一,成了每天的必修课。

核酸检测这件事,就提升到了一定高度,而且上升到法律层面,不听话,不听劝的人,轻者刑拘个三五天,重者几个月要在看守所里吃晚饭。

学校也紧张,一旦接到疫情严重的通知,全校课必停,师生不进校园,全部居家隔离办公。课也就顺理成章改成网课。

安雪一个人,又居住在空空如也的学校里。一整天,除了几只流浪猫和流浪狗,天上的飞鸟,小河里的鱼,鲜少再见到生灵。

这里成了一个清幽宁静的秘境孤岛,她的处境,有点像当年漂流的鲁宾逊。

这样的日子让人倍感孤独,这样的人生,有时候是真得需要勇气去面对。

安雪很闲,手边没什么书,于是在手机上刷视频,这竟然打开了,她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网络世界,是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充满自由与快乐,也有不尽的诱惑。在虚拟空间中,有时候让人难辨真假。

源于在算力推动下,它也太懂人情世故,仿佛有透视眼,懂读心术。你想看什么,它就有什么,你关心什么,它就来什么。一下子会把人搞的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安雪小时候对语言课很感兴趣,也喜欢。可造物弄人,高中偏科,史地考分总是不理想。于是在老师的鼓动下选了理。又报了本省的一所二本师范院校。

稀里糊涂的考上了,四年后拿到了毕业证,学位证和小学教师资格证。她的成绩不突出,总是在闯关线上巧过,如有神助。

回到小镇考编还是顺利及第。一蹴而就,然后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一名小学教师。对于安雪这样的小人物,这也算是有点传奇,算开挂的人生了。

安雪的性格一直是无喜无悲,安安稳稳。对于生活条件好坏,更无过分追求,她一直是对外不扩,对内不奢的简单随性。

有同事也问过她:“你一个女孩子,也不知道好好打扮打扮自己,为将来考虑考虑吗?”

她从没正面回答,都是一笑置之。时间久了,这样话题也少了,关心她的人也远了。

可在这物欲横流,十人九商的社会,她也寻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世界。安宁清静,多了一分独处,也多了一分孤独。

在网络世界逡巡,她最初上的是快手,几次搞笑段子让她手足无措,感觉笑过之后就没什么可笑的了,况且她也笑不出来。

向往的名山大川过眼后,那里也几乎是遥远的不能涉足,几天过去,她又兴致缺缺,不去关注这些了。

关于政治题材,社会见闻方面更把她搞的云里雾里,迷迷糊糊,又几天过去,她又开始不上心了。

正在这样的万般无聊时,她刷到了网上文学课堂。那是一个老师线上的直播课,但有声无人,这还是引起了她的兴致。

她天天追着听。一来二去,她竟喜欢上了写作,更喜欢那个声音,一个清纯且厚重感极强的男中音。带着一种越越大提琴a弦拉出的音色。

她有时会幻想这位老师会长什么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多大年纪,家庭怎样……这大概就是少女心吧,或者说是好奇心。

时间飞逝,她跟着学习近一年,积累了很多文学知识。待人处事也有了进步,她的心态也似有了变化,与同事的关系也显得融洽了不少。

讲话的语言风格也在些许变化,更有点像那位老师,沉稳,妥当,不卑不亢。

她有许多次,想在课下请教这位老师一些问题,但都忍住了。这多半是源于她的性格。

可今天听完课,老师宣布,他不再上快手了,他有太多没完成的事,他要去做。更表示,谢谢大家的一路相伴。

他的粉丝四百多万,互动屏面一下子炸了。清一色的挽留之音。安雪也急匆匆的打了几个字:“老师,别走”。

打完之后,她的心竟疼的揪在了一起。引起了剧烈的咳嗽,一口浊气填满胸腔,闷在胸口处,似要炸裂。

在这一年里,虽然瘟疫成横行,麻烦不断,但她的身心是平稳的,哮喘病一直没犯过。

而今天,她知道自己又犯了病,急忙冲到写字台旁,从抽屉里翻出药瓶,张大嘴巴,对着自己的喉咙处,狠狠牠按压了几下,刺鼻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药瓶啪的一声,在地板上落地有声,无助地滚动着。

疫情是那么严重,通报的新闻数据时时令人震惊和恐慌,她都没有犯病。

今天却这样。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升起。她对自己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