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熟悉(2/2)

她好奇的打过一串文字:“师傅,这么晚了,你还在那么?吵死了,怎么受得了。”

浩夜却回到:“傻丫头,人不能一直守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要学会出来走走,看看红尘滚滚中的大千世界,学会适应环境,才是生存之道”。

她思考了一会,只发出四个字:嗯!知道了”。

浩夜:“今天太晚了,就不指导你写作了,早点休息,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

安雪发了个:“好”。又发了一张晚安的表情图。

对面浩夜回了一张晚安好梦的图片,下线了。

安雪打开另一个视频,看了起来。

那是一个小屋的全景图,那个视频里的小屋和现在的小屋陈设竟然是一模一样。

因为她现在看到的是。东北大炕,靠南墙窗户,铺着毛毯,很干净,一只大灰猫慵懒的趴在炕上,隔着玻璃晒太阳。

北墙上有三幅书法,装裱简单的挂在墙上。其中最北墙正中间是一幅,以长城为背景的黄色蜡染宣纸,流畅的王体行书把李白的《将进酒》写的那叫一个气势恢宏,不拘一格,整篇看上去行云流水字,单字又气若矫龙。

旁边是两幅楷书,左侧一幅是柳体写成的苏东坡的《定风波》。右侧是用颜体书写成的辛弃疾的《元夕》。

东墙窗上则挂着富贵牡丹图。

炕对面却是几个老物件,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家具。一台老式彩电正播着《西游记》。

电视声音里也夹着师傅的声音“:呵呵呵,呵呵,老汉,老汉,老汉不喜欢热闹了。呵呵,呵呵呵,老汉,老汉,老汉不喜欢热闹了!”

断断续续,时停时说,很明显带着几分酒意。她急忙打字问道“:师傅,您没事吧”?

他回:“没事,今天周末,来看一位老朋友,有点累了,今天不给你讲课了,早点休息吧”。他又附了个晚安的表情,然后就下线了。

她只默默回了两个字:“晚安!”

而今,她才一点点的明白,他那时就在准备着道别。是她笨,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只因为深信,深信他永远会在,不可能离开,也不会离开。

因为师父曾说过,他不会离开。可那天,他喝了酒,师傅也曾说过,他从来不喝酒。可那天发的视频,明显喝了酒,。他的话里还带有醉意。

安雪一直没弄明白,那天师父突然喝酒是为什么?而今天,她似乎懂了。

安雪呆呆的坐在炕檐上,痴痴的回忆着,连老人喊她到对面吃早餐,她都没听见。

老人家又从厨房过来,看到发呆的安雪,心中一窒,随口一句:“真是个傻丫头。”

他在门框上敲了三下,安雪如梦方醒般:“老爷爷,您有事”。

老人嘴角抽了抽:“想什么呢?这么投入,喊吃饭都听不见。走,吃饭去。”

安雪立起身,很顺从的跟在老人身后,去了对面房间。

这是餐厅套着厨房,但餐厅与厨房中间做了隔断,设计的和快餐店的窗口一样,做好的饭菜从窗口传过来。

旁边有一道折叠的玻璃门,现在关合着。分开四扇,正是一组屏风。

上面画着梅兰竹菊四君子。不可多得的玻璃手绘。四幅水墨丹青,幅幅透着神韵。把梅兰竹菊的君子高尚风骨,描绘的淋漓尽致。

安雪看后,直点头,这绝对是师傅的手笔,她不由得眼睛一酸,泪又不听劝的落下来。

老人让安雪在偌大的餐桌前坐下来,又从厨房中端出一碗姜糖水:“虽是夏日,山里早晚的天气还是有些凉的,趁热喝了。”

安雪很听话,端起碗,一口气,咕噜咕噜的喝了个精光。立刻有种温热,流向四肢百骸,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冰冷的身体一下子暖和了许多。

她感激的对着老人笑了笑,可却笑意苦涩,像在哭。

老人家微笑着看着她,冒出来两个字:“够傻”。然后就去厨房端饭了。

安雪坐着没动,她现在才感觉到四肢无力,有点站不起来。她没敢强撑,怕给别人带来麻烦。她已经两天三夜没吃没喝没睡了。

老人早看出来她脸色黑灰,一副营养不良的焦容。心中难免叹息:“小夜,你这样做对吗?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不一会,桌上三碗小米粥,三只盘子,里面各放一张鸡蛋饼。

鸡蛋饼不仅色泽金黄,里面加入的火腿丁,红椒丁,黄椒丁,苦瓜丁,清晰可见,盘如团扇。

上面一整颗煎蛋,滴淋着酱汁,一根香葱,两根黄瓜条,码在她眼前的纯白色细瓷盘里,宛如艺术品。

这多像师傅的手艺啊!另一盘是十几片切好的午餐肉,还有三杯牛奶,一盘水果,蓝莓,葡萄,小蕃茄,切好的火龙果,单独码放,上面插着牙签。

安雪看着自己面前,这简单又精致的早餐,又忍不住地泪眼婆娑。

这样的早餐,她见过,是师傅亲手做过的。

当时,还教给她鸡蛋饼的做法。细心的配料表都发给了她。

她的心又有几分疼,眼底又有水雾在蒸腾。

她很想问,但没问,只望着那盘鸡蛋饼出神。最后还是没忍不住问了句,”爷爷,这还有人会做这样的早餐吗?这儿怎么有三人份呐?

老人心头一紧,然后又快速平静下来,越过前一个问题,笑着答到:“那一份是给我养的大灰猫准备的”。

她嘴里咕噜了一句,“这得多大的猫啊!”

可她信了,因为她刚才看到了,炕上躺着的一只大灰猫,而且是特别大。

吃过早餐,安雪本想问一下和老人刚进入房间时的问题,可思来想去,不知道如何开口。师父都走了,问了又有什么意义。

老人收拾好桌上的餐具后,安雪也站起身和老人道别,然后一个人默默走向回城的路。

单薄瘦俏的身影在晨风中倔强。

一个高大且骨如柴的中年男人,从木屋后走出来,溜进卧室。透过玻璃窗,望着那抹远去的背影,有几分茫然地不知所措,他平生第一次有了种无力感。

这时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了。他的论文该是怎样的结尾?现在已经没了确切答案,他悠悠叹了口气:“我命由天不由我么?”

安雪的脚步不快,当转过山坡时,又悄悄的转过身,再次把这里的一切景物用心描绘了一遍,然后抬了抬手,告别。再次转身,向前走去。

这次她没有哭。而站在玻璃窗后面的男人,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不知道为什么,仿佛一股神奇的力量佛,在告诉安雪,他没走,他不会走,他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