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病(2/2)
周妈把电话一把扔在桌子上,无力的靠在几分破旧的木椅上,那一脸肥嘟嘟的横肉总算有所动容,带上了几分紧张。
叶玲冲上前,一只手把电话挂掉,又用这只手拿起话筒,放在写字台面上,重新拨了号。
几声嘟音过后,传来一个女音,粗重沙哑:“喂,你什么事。”
叶玲带着未了的哭音:“我们福利院有个姐姐快不行了,请您速派车来。”
对面停了有十秒钟:“好,小丫头,我马上联系,你先挂掉电话,我会回拨给你。”
叶玲守在电话机旁,仿佛她这样的做,就能守护住安雪的性命一样。
车来的很快,没几分钟,远远的传来救护车的警报声。叶玲的脸上露出来了笑意。
正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叶玲用那只左手拿起了听筒,还没等对方讲话,她就:“姐姐好,谢谢你,车来了,我要去看姐姐,我先挂了。”
嘟嘟嘟的忙音成串儿的飘过来,守在急诊室电话台的中年女人岳丽一头雾水,这什么跟什么呀!
前面叫我姐姐,后面又去看姐姐,像绕口令。我都四十二岁的人了,还当了回姐姐。
这小丫头,有趣,嘴可真甜。我都想过去见见这她了,多年平静无波的岳丽,眼睛里写满好奇。
救护车,一下子就到了福利院大门口,周妈这次脚步很快,早早把大门打开,把救护车引导在宿舍门前停下。
崔妈与张妈把安雪裹在被子里,与来的医生一起抬放在车上。
小叶玲用祈求的语气对来急救的医生说:“医生叔叔,让我去陪着姐姐,免得她在医院里一个人怕怕。”
医生秦育良很同情地看了一眼,这个失了右胳膊的小女孩。没有回答,直接把她抱上了车。
周妈安顿崔妈张妈看好福利院,把她那肥胖的身体,也挪上了救护车。
车应声而去,一路上鸣着笛,直接开到抢救室门前停下,接电话的岳丽早推来一台活动急救床,等在门口了。
安雪被紧急送进抢救室,守在抢救室门外的是肥胖的周妈和身材娇小,眼中蓄泪,一只胳膊的叶玲。
抢救室内,安雪牙关紧闭,失去了知觉,处于一种生死边缘的昏迷状态。依然在发着高烧。
岳丽听着医生秦育良的指挥:“给予200焦,加增20……”
岳丽一一照做,安雪在电击刺激下抬了一下眼皮,有了心跳。岳丽手脚麻利的给她挂上生理盐水。
秦育良又拿出医学专用手电筒,把安雪眼皮剥开,照了照:“这小丫头,睡着了。”
岳丽愤愤:“这福利院的管理人员怎么搞的,把小孩子弄成这样才叫车,这不要人命吗?”
秦育良:“到了那儿,只能是瞎麻雀,天养活。缺衣少食,更是缺衣少药,日子过得紧紧巴巴,谁还管得了这些”。
岳丽:“无家可归,无处可依的孩子,好可怜”。
安雪的呼吸终于是平稳了,抢救室的门缓缓打开,秦育良先走了出来,岳丽:“刚送进去的女孩家属在哪”。
周妈慢悠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叶玲:“姐姐,我在这,我姐姐还活着吗?”
这一声又一声的“姐姐”让岳丽心底里一暖又一窒。一小时前接电话时,就是这个声音喊了她一声“姐姐”。 把她甜到心底。
岳丽没有回答,而是被这个女孩的外貌吓了一跳,她没有右臂,是个残疾孩子。这一下子让她想起来了许多往事。
十三年前的一个秋天,菊香飘满小城的大街小巷,这儿到处洋溢着秋天的氛围,人们在秋日暖阳下闻着淡雅的菊香,干着手里的工作。
岳丽,秦育良正在给一个急性阑尾炎的男孩子做手术,那台手术有点复杂,已经肠道穿孔。
由于忙,她没有顾得上去接女儿岳小虹,她刚七岁,正读一年级。
下午放学后,没见到妈妈来接,她知道妈妈又忙了,便背着书包,一个人往医院走。
学校离医院并不远,隔着两条马路,不足千米,她从医院后墙小门进去就更近了,那是一条医护通道。
这也是她和妈妈的约定,妈妈忙了,她就选择这条路来医院找妈妈。
她背着书包,欢快的走着。脖子上挂着的家门钥匙,在她的胸前一跳一跳的反着光,她是快乐的。
可谁能知道,这一次独自行走,就成母女缘分的终结,岳小虹过马路时,竟遇到一个闯红灯的酒驾,这成了岳丽一生之痛。
他的丈夫也是一位急诊医生,在一次下乡执行任务中,因山大沟深,雨湿路滑,出了车祸,就那么离开了。
当时的打击,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不亚于丢下了一颗原子弹。
那时候女儿才四岁,母女俩成了相依为命的人,她也成了女儿岳小虹口中的“漂亮姐姐”。
岳丽心中明白,这是懂事的女儿在哄她开心。也是女儿给予她的安慰,岳小虹:“天下只有妈妈才是漂亮姐姐”。
十几年过去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这句稚嫩的话一直在她耳边萦绕,己陪她走进不惑。
丈夫刚刚离开三年,女儿也在不是同年,却是同月的秋日午后走了,又一次的锥心之痛,让她难以承受。
人生的际遇,让她几乎崩溃,她试图寻找过安乐,可是那样,她不就是对命运低头了么?她不甘心“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选择了站起来,工作成了她的伴侣。所有的痛彻心扉和无尽的思念,放在夜深人静。她变成了一个工作狂人,也对每一个来就医的人给予了太多温暖与支持。
安雪被推进隔壁房间的留观室,叶玲,周妈也跟了进来,看了满身衣服皱巴巴,散发着药水味的安雪皱了皱眉,腹诽心谤道:“没事找事,爱出风头的丫头”。
她这是对温院长,浩夜与安雪的对话与互动,还存在着不满的情绪,在这儿发泄吧!
留观室里没什么人,只有岳丽,叶玲和她,她这变化来变化去的表情,没有人注意。只因岳丽与叶玲此刻的心思,全在安雪身上,她们正担心着她的安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瓶盐水过后,又挂上了糖,安雪的脸色开始红润起来,咳嗽声也停不下来了。
人终于算是脱离了危险,岳丽,叶玲都长舒了一口气。周妈:“命硬的人死不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岳丽一个没忍住,多少年平静无波的人冲着周妈爆发了:“你是她们名义上的妈妈,担了这名,就得做这名下之事。孩子都濒临死亡边缘,你还能讲出这样的话,不觉得可笑吗?”
岳丽这一段连珠炮般的发射,把周妈堵的一时语塞,哑口无言。
站在床前的小叶玲听了,又看了周妈一眼,转过头,偷着乐:“老巫婆,你也有今天,活该!”
其实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黑白分明,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只是在成长的过程中,慢慢的渗透了太多复杂,情感世界也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