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百花宴开始(2/2)
阳光透过枝叶洒落,映得他锦衣生辉,一派鲜衣怒马的少年意气,倒让满园春色都鲜活了几分。
大皇子静坐一旁,目光掠过四皇子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心中却讳莫如深。
太子出自东宫,多年居储位,虽无显赫政绩,却也从未行差踏错。他身后站着一众拥护正统的世家大族——他们需要的正是一位不必太过英明果决、却能守成持重的君王。父皇多年来意图削弱世家,可这些门阀自大昭开国便盘根错节,岂是一朝一夕所能动摇?纵是父皇在位多年,行事亦常受掣肘。
二皇子凌王素有雷厉风行、果决刚毅之名,身后更有威武将军府为母族支撑,手握军权,麾下武将多为其党羽。多年来与太子明争暗斗最为激烈,储位之争早已不是秘密。
而四弟昭宴霖,看似一副纨绔模样,终日嬉游无度,可他身后的母族却非同小可——虽非世家嫡女,其母荣妃却是大昭第一皇商陆云晟的独女。当年大昭与白崖国一战虽胜,却国库空虚、民生凋敝。陆云晟毅然捐出半副家业充盈国库,只求将独女送入宫中为妃。他深知自己年迈之后无人护得住女儿与万贯家财,与其托付旁人,不如将她交予这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
这一步棋,走得极准。父皇当即应允,陆鑫入宫后荣宠不衰,不出几年便生下四皇子,至今已封荣妃,位列四妃之一。他心中暗忖,“若说他对争储毫无心思,又为何从不投向太子,亦不附庸二弟?”
茶烟袅袅升起,模糊了他深邃的眉眼。都是天家子嗣,血脉里淌着同样的骄傲与野心,那个位置至高无上,又有谁真能甘心拱手让人?
四弟那般玲珑心思,岂会不懂——东宫正统根基深厚,二哥军权在握锋芒毕露,他目前也只能披着纨绔的外衣,藏身于金银绮罗之后,当好父皇的好儿子。
大皇子指节微微收紧,杯中的茶早已凉透,他却恍若未觉。
“而我,在众多皇子之中,最是无权无势,亦无依傍。”他心底掠过一丝涩然,过往如昏灯下的旧影,缓缓铺陈。
当年皇后久未得子,眼见陈贵妃已诞下皇儿,心中焦灼,便一道懿旨将他从生母身旁带走。他的母亲不过是皇上身边一名女史,本已到了年纪该放出宫去,却因一次君王醉后的偶然宠幸,生下了他,才得了一个修容的微名。位份太低,按宫规不得亲自抚养皇子。
他被抱至皇后宫中,也曾以为得了倚仗。岂料两年后皇后有孕,因需静养,还要抚养大公主,又将他送还生母身边。这一来一去,他便成了宫人口中的笑柄——“皇后不要的皇子”、“修容强求的恩宠”。新人不断入宫,父皇的目光也渐渐不再落向这偏僻宫苑。直至成年,父皇才仿佛想起还有他这个儿子,慢慢的也开始交代一些朝务。
他垂眸望着茶汤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声音低得几乎散在风里:
“凉茶入喉,方知冷暖。这局棋,我虽起步最晚……却未必不能走到最后。”
王公公手持拂尘碎步而来,行至亭前躬身一礼,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
“老奴给太子殿下、各位王爷请安。皇上圣驾已往皇后娘娘那边的亭子过去了,特命老奴传各位殿下一同过去。”
太子率先起身,含笑颔首:“有劳王公公。”
其余皇子也纷纷整理衣冠。四皇子“啪”地合起折扇,眼中懒散神色稍敛,唇角却仍噙着那抹玩世不恭的笑。
大皇子默然立于人群之中,目光掠过王公公谦恭却滴水不漏的神情,心中明了——估计是那边的比试已经出了结果。
一行人衣袂窸窣,随着王公公朝皇后所在的亭子行去。琉璃瓦下朱墙深远,廊庑重重,似也掩藏着无数未尽的机锋。
世家小姐们的才艺比试渐入尾声,亭阁之间兰香犹存、琴韵未绝。各家贵女纷纷献出毕生所学,宫女们手捧诗卷、画轴、绣屏等物,轻步呈至娘娘与诸位贵人案前。
此番比试,人人皆使出看家本领。顾家大小姐芷瑶尤为出众——琴艺拔得头筹,丹青无人能及,舞技更与左相府司马兰箐并列魁首。一袭水色长裙曳地,她从容谢恩,风华清冷如玉山映月,俨然今日宴上最耀眼的明珠。
其妹芷兰有点逊色,于女红一项和丹青夺得第二。唯有阿韫暗自汗颜,自己仅棋艺一项夺魁,其余皆平平。她垂眸捻着衣角,心道苏妈妈往日未曾教过这些风雅之事,瞧着满座闺中娇女,不由在心底轻轻一叹,心中也忍不住为这些世家女子暗暗喝彩。
清风拂过亭畔海棠,碎瓣落于她鹅黄裙边,似也怜她这一刻的寂寥与真诚,让她增添几分色彩。
皇后唇角含笑,目光温煦地望向吴夫人,声音清雅如水:
“相府真是教养出一位好姑娘,才情卓绝、仪态万端。本宫瞧她抚琴时如流水行云,作画时似笔下生春,更难得这通身的气度——既见书卷清气,又不失闺秀风华。”
她略顿一顿,眼波微转,笑意更深了几分:
“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儿家,莫说是你吴家之幸,便是本宫见了,也由衷觉得欢喜。”
吴夫人忙起身一礼,眉眼间掩不住欣慰,却仍谦逊道:
“娘娘言重了。小女不过略识得几个字、习得些许技艺,怎当得娘娘如此盛誉?全赖宫中教化流传、娘娘德泽庇佑,她方有今日一二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