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府库鬼账（2/2）
“还我命来……”
“我好冷……好痛……”
“娘……娘你在哪……”
一开始是细微的、模糊的啜泣和呢喃，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男女老幼，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凄厉痛苦的哀嚎浪潮，猛地从库房的各个角落、阴影之中爆发出来！
肉眼可见的，一道道灰白色的、半透明的人形虚影，从那些陈旧的箱笼、蒙尘的锦缎、甚至墙壁地面之中缓缓“渗”了出来。他们有的衣衫褴褛，有的遍体鳞伤，有的面目模糊，有的还保持着孩童的体态……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脸上都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恐惧与怨恨，眼神空洞而绝望地“望”着厉千澜和萧墨手中的账册，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望”着记录了他们悲惨命运的“凭证”。
阴寒刺骨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府库，温度骤降。无数双怨毒的眼睛，死死锁定了闯入此地的两个活人。
他们是那些账册上记录的、被买卖、被残害的无辜者的怨魂！因这记载着他们苦难的“实物”存在，因这梦境特殊的环境，他们的残念被聚集、被唤醒，化作了充满憎恨的亡灵！
“小心！”厉千澜厉喝一声，将账册往怀里一塞，长剑已然出鞘，横在身前。他感受到这些怨魂身上散发出的强烈负面情绪和阴气，足以对活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嗷——！”
“杀了他们！毁了账本！”
“报仇！报仇！”
怨魂们发出尖利的嘶嚎，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扑了上来！他们并非实体，动作飘忽，能穿透部分障碍，直接抓向两人的身体和魂魄！
厉千澜剑光再起，这次灌注了更多的精神意志。镇魔司的武学本就带有一定的破邪属性，此刻他以自身浩然正气为引，长剑挥洒出道道凛冽白光，斩在扑来的怨魂身上，发出“嗤嗤”的声响，中剑的怨魂惨叫着淡化、后退，但更多的怨魂悍不畏死地补上。
萧墨的短刃对付这种灵体效果大打折扣，他只能凭借敏锐的身法和强悍的意志，尽量躲避怨魂的直接扑击，同时用短刃上沾染的煞气（杀戮积累）和自身沸腾的气血，勉强逼退靠近的怨魂，但身上仍被几道阴气掠过，留下冰寒刺骨的僵麻感，动作开始迟缓。
“太多了！而且杀不死！”萧墨低吼，他的左臂伤口被阴气侵蚀，疼痛加剧，鲜血滴落在地上，反而更加刺激了那些怨魂的凶性。
厉千澜也发现了问题。他的剑能击退、削弱怨魂，但无法彻底消灭。这些怨魂的“根源”似乎与这账册、与这府库、甚至与整个梦境紧密相连，只要梦境不破，怨气不散，他们就能不断“重生”或汇聚。而他和萧墨的体力与精神是有限的。
“必须净化，或者……超度！”厉千澜咬牙，想起了镇魔司典籍中记载的、对付怨灵的一些法门。他尝试默念一段《清静经》中的安魂咒文，同时将一丝微弱的、蕴含自身正气的心神之力附着于剑上。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咒文念出，剑上的白光稍稍凝实了一丝，斩在怨魂身上时，怨魂的惨叫中似乎多了一丝茫然和微弱的“解脱”感，消散的速度也快了一点。但效果依旧缓慢，杯水车薪。而且念诵咒文需集中精神，极大地牵制了他的战斗反应。
“太慢了！”萧墨再次逼退一个扑向他面门的孩童怨魂，那怨魂空洞眼中流下的血泪几乎滴到他脸上，他眼中戾气一闪，短刃如毒蛇吐信，猛地刺入那怨魂虚影的“心脏”位置，手腕一拧！强烈的煞气爆发，将那怨魂瞬间绞得更加淡薄，发出一声格外凄厉的哀嚎后暂时退去。
这种方法见效快，但显然更加酷烈，带着以杀止杀的狠绝，与“超度”背道而驰。
厉千澜看到萧墨的做法，眉头紧锁。在他看来，这些怨魂也是受害者，被迫害致死后怨念不散，已是可怜，用如此暴烈的手段“清除”，虽是为了自保，却也近乎“虐杀”，有违他心中秉持的“镇邪亦需怀仁”的信念。而且，这种方式似乎会让其他怨魂更加狂躁。
“萧墨！收敛煞气！试着用气血阳刚震慑即可，莫要彻底打散他们！他们亦是苦主！”厉千澜一边挥剑抵挡，一边沉声喝道。
萧墨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苦主？他只知道这些鬼东西要杀他们。收敛？在这种围攻下收敛等于找死。他没有回应，只是手中的短刃挥舞得更快，更狠，将扑向自己和试图靠近厉千澜侧翼的怨魂一个个狠狠击退，用的依旧是高效却酷烈的方式。
“你……”厉千澜心中又急又怒。他理解萧墨是为了生存，但这种手段与他秉持的原则产生了剧烈的冲突。一边是“法理”与“仁心”要求下的克制与净化，效率低下，险象环生；一边是“生存”与“现实”逼迫下的狠厉与清除，效果明显，却背离信念。
两种理念，两种应对方式，在这生死一线的怨魂包围中，形成了鲜明的、令人煎熬的对比。
厉千澜的净化缓慢而艰难，身上又被几道阴气划过，带来刺骨的冰寒和虚弱感。萧墨的狠辣清场效率更高，但周围的怨魂似乎因同伴被“残忍”打散而变得更加疯狂暴戾，攻击更加不计代价。
府库之内，剑气纵横，刃光闪烁，怨嚎震天。两人背靠着背，抵御着无尽的怨魂浪潮，却因理念的差异，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壁障。
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怨魂们凄厉的哀嚎和战斗的波动，已经远远传了出去，在这死寂的梦境深宅中，显得格外刺耳。
库房外，刚刚潜行至此的赵无妄四人，正伏在阴影中，震惊地看着库房内那怨魂肆虐、剑光刃影交织的恐怖景象，以及厉千澜与萧墨之间那无声却激烈的理念对峙。
“是厉大哥和萧墨！”苏云裳低呼，看着萧墨浴血苦战、左臂伤势加重的样子，眼圈又红了。
月无心眼神凝重：“被冤魂缠上了……而且数量太多，根源不除，耗也能耗死他们。”
沈清弦的异瞳扫过库房，低声道：“怨气的源头……很集中，就在厉大人怀里……是那本账册！还有……整个府库的建筑本身，也沉淀了浓重的怨念。”
赵无妄目光锐利，瞬间明白了关键：“账本是‘因’，府库是承载‘果’之地。不处理掉这两个源头，这些冤魂不会平息。但强行摧毁账册，可能会引发更剧烈的反噬……而且，厉兄似乎想‘超度’？”
他看到了厉千澜念诵咒文、剑带白光的举动，也看到了萧墨狠辣清场的方式，以及两人之间那几乎肉眼可见的隔阂。
“管不了那么多了！”月无心冷声道，“再不帮忙，他们两个都得栽在里面！我去引开一部分怨魂，赵无妄，你们想办法处理那账册！沈丫头，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安抚这些怨魂！”
话音未落，库房内的战况再生变化。
或许是战斗的动静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