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碎玉与胎记(1/2)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忘尘阁”,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窗格影子。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尘埃,以及常年浸润在此的、老旧木料、古籍和铜锈混合而成的独特气息,沉静而安宁。

然而,这层安宁的表象之下,涌动着只有赵无妄自己能感知的暗流。

他坐在内堂的茶桌前,面前摊着一块软布,上面放着那几块摔碎的青玉残片。他的动作很慢,用特制的胶料,一点点地将它们重新拼合、粘牢。手指稳定得不像话,仿佛清晨那个因“墨香”二字而失态摔玉的人不是他。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左臂内侧那道墨线般的胎记,依旧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灼热,像一块埋藏在皮肉下的余烬,时刻提醒着他那场二十年前的噩梦,并非虚幻。

小学徒小心翼翼地奉上新沏的雨前龙井,偷眼觑着东家的脸色。赵无妄脸上又挂起了那抹惯常的、略显疏离的微笑,仿佛一切如常。可小学徒总觉得,今天的东家,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那双凤眼深处,像是结了一层薄冰。

“东家,那秦大人死得蹊跷,外面都传疯了……”小学徒忍不住低声说道,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对神秘事件的既恐惧又兴奋的好奇。

赵无妄拈起一块细小的玉屑,在指间摩挲,语气平淡无波:“哦?都传些什么?”

“说是什么画皮妖鬼,专门吸人精气!还有说是前朝冤魂索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小学徒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听了去,“都说那墨香邪门得很,闻久了是要丢魂的!”

“画皮妖鬼?前朝冤魂?”赵无妄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将粘合好的玉璧举到眼前,对着光仔细检查裂缝,“子不语怪力乱神。多半是以讹传讹罢了。”

他语气轻松,心中却冷嗤。世人总爱将无法理解之事归于神怪,却不知这世间最诡谲难测的,往往是人心,以及那些因人心执念而诞生的、比鬼怪更可怕的东西。

“可是……”小学徒还想再说。

“好了,”赵无妄打断他,将修复好的玉璧放在一旁。虽然裂痕依旧明显,价值大损,但形态总算完整。“去做事吧。把库里那几件新收的唐三彩清理出来,动作轻些。”

打发走了小学徒,赵无妄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他端起茶杯,浅呷一口,温热的茶汤未能驱散心头的寒意。

秦文正……礼部侍郎,掌管仪制。一个看似与二十年前那场涉及前朝皇室秘辛的屠杀毫无关联的人物。为何他会成为目标?是巧合,还是……那幅诅咒的古画,真的再次现世了?

他必须查清楚。

明面上,镇魔司已经介入,他一个古董商,没有任何理由和资格去触碰这等案件。但暗地里,他有他的门路。

“阿卯。”赵无妄对着空无一人的内堂,轻声唤道。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身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从房梁的阴影处翻落,轻盈地跪在他面前。这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形瘦小,穿着不起眼的灰布短打,眼神却异常机警灵动。

“爷。”少年阿卯的声音带着些许未褪的稚气,但动作干净利落。他是赵无妄几年前从人牙子手里救下的孤儿,手脚麻利,尤其擅长潜行、盯梢,是赵无妄在京城布下的诸多眼线之一。

“秦府的事,听到了?”赵无妄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茶杯上,指尖无意识地沿着杯沿画着圈。

“听到了,爷。满城风雨。”阿卯点头,“镇魔司的人还在里面,外面围得铁桶似的,闲杂人等根本靠近不了。”

“嗯。”赵无妄并不意外,“去查几件事。第一,秦文正近几个月,接触过哪些特别的人,收过什么特别的礼物,尤其是……与古玩字画相关的。”

“是。”

“第二,查查他府上有没有一个用紫檀木盒装着的,空白丝绢画轴。”赵无妄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是老道士师父临终前,根据残存记忆描绘出的、那幅可能招致灭门之祸的古画特征。

阿卯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立刻应下:“明白。”

“第三,”赵无妄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阿卯,“去鬼市放个风声,就说‘忘尘阁’的东家,对前朝皇室流出来的、带有特殊墨香的物件感兴趣,价格好商量。”

阿卯愣了一下:“爷,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万一引来……”

“就是要招摇。”赵无妄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蛇不出洞,我们怎么打?放心,我自有分寸。”

引蛇出洞,固然危险,但也是最快找到线索的方法。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二十年的蛰伏,已经足够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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