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惊雷与细雨(2/2)

“灰隼”被秘密押走。根据其供述(在某种不容置疑的手段下)及查获的联络网,“蛛网”在接下来数日内,于逐鹿城及周边城镇,又秘密逮捕了四名潜伏较深的下线细作,彻底捣毁了靖安司这条经营多年的情报线。消息被严格控制,仅限少数高层知晓。

黑松林的“意外”与三号哨卡外的“礼物”,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曹演脸上,也震动了洛阳朝堂。

曹演暴跳如雷,一边严令部下彻查“马贼”被歼真相(尽管心知肚明),一边增派兵马,向边境前沿压上,摆出不惜一战的架势。奏报更是以八百里加急送至洛阳,极言北虏猖狂,挑衅国威,杀伤“边民”(指马贼),请求朝廷授权,予以严厉回击。

洛阳,魏宫。曹叡看着曹演的奏报,脸色阴沉。朝堂之上,再次分为两派。

曹真等武将怒不可遏:“陛下!北虏欺人太甚!竟敢越境杀我将士(虽名义上是马贼),悬首示威!此乃奇耻大辱!若不予以雷霆之击,国威何在?臣请增兵北疆,与张明远决一死战!”

以司马懿、陈群为首的部分文臣则相对冷静。司马懿出列道:“陛下,曹将军奏报,只言北虏挑衅,却未提我方‘马贼’越境袭扰在先。此中曲直,耐人寻味。北虏此举,反应迅速,下手狠辣,显是早有准备,意在警告,而非全面开战。其军演未停,他处边境却异常安静,此乃‘张弛之道’,示我以有备,诱我躁进。”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且细作来报,北虏内部近期并无大规模动员迹象,反倒在调整其内政,似在推行新法。此时我若大举兴兵,正中其下怀——彼可借外战凝聚内部,并坐实我‘穷兵黩武’之名。臣以为,当严饬曹演,谨守边界,不得再行冒险越境之举,以免授人以柄。同时,可遣使严词质问其越境杀人、悬首挑衅之罪,观其反应。当前要务,仍在西线防备诸葛亮卷土重来,内修政理,积蓄国力。”

曹叡年轻气盛,受此“羞辱”,本欲支持曹真,但司马懿的分析亦让他冷静下来。想到诸葛亮虽败,却未伤根本,随时可能再出祁山;国库因连年用度,也非十分充裕;更重要的是,他渐渐意识到,与“玄鼎”的战争,恐怕不是一场单纯的军事较量,更涉及制度与民心的漫长竞争。

最终,他采纳了司马懿的部分建议。下诏申斥曹演“御边不慎,致生事端”,令其“严守疆界,勿启衅端”。同时,以朝廷名义,向“玄鼎”发出措辞严厉的国书,抗议其“越境行凶,残害边民,挑衅帝国”的行为,要求严惩凶手、赔偿损失、并保证不再发生类似事件。但这国书,更像是一种外交姿态,并未附上任何实质性的军事威胁或最后通牒。

就在边境“惊雷”与朝堂“震怒”的喧嚣中,“玄鼎”内部,一系列基于荀恽策论和张明远决断的新政,如同春雨般,开始悄然推行。

典制馆颁布了《特别状态授权法案(草案)》与《重大项目协作优化条例(试行)》,在执政委员会、功勋院、贤良阁及各级官吏中引发了又一轮热烈而有序的讨论。与之前充满理想激辩不同,这次讨论更多集中在具体条款的可行性与监督机制的完善上。荀恽作为草案的重要思想贡献者,被邀请参与了多次修订会议,其缜密的思维与务实的建议,赢得了不少官员的尊重。

边境驻军中,类似李焕领导的“快速反制分队”又组建了几支,他们不再被动挨打,而是按照新的“层次威慑”策略,在严格纪律和明确授权下,对曹军的越境滋扰进行精准、高效的反击,逐渐掌握了边境摩擦的主动权。而其他地段的驻军则转入扎实的防御工事修筑与日常训练,压力有所缓解。

民政司与监察司选定了曹魏冀州常山郡、兖州东郡两处因备战而赋役沉重、民生困苦的地区,启动了“精准投放”试点。以“民间慈善”为名,组织小规模商队,携带粮食、布匹、常用药物及部分简装农书,深入乡间,以极低廉的价格或直接救济的方式发放给最困难的农户。同时,随行人员(实为经过训练的“蛛网”外围人员)会“不经意”地讲述北地无战事、轻赋税、重农工的情形。这些行动规模不大,却像滴入油锅的水珠,在死寂的村庄里激起细微而持久的涟漪。

而在典制馆内,一次小范围的职务调整悄然进行。包括周平在内的数名踏实肯干、但此前因种种原因未受重视的底层文吏,被调入新成立的“律例释义处”和“档案优化科”,负责新法案的通俗化解释与旧档桉的电子化(尝试以活字与编号进行快速检索)整理工作。虽然职位未显着提升,但工作内容更具价值,且上司明确表示,将根据在新岗位的表现进行考评。周平心中那颗几乎熄灭的火苗,又被重新点燃,工作起来格外卖力。

惊雷炸响于边境,彰显着不容侵犯的决心;细雨润泽于内野,滋养着制度与人心。一刚一柔,一张一弛。“玄鼎”在应对危机、探索前路的进程中,渐渐展现出一种不同于旧式霸主的、更为复杂和富有韧性的应对智慧。然而,所有人都明白,与曹魏的终极对决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眼前的相对平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