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夜色下的低语(1/2)

一九四一年,二月上旬,当晚。法国,某临时驻地边缘。

白日的喧嚣与补给站的忙碌终于沉寂下来。夜空像一块洗过的深蓝色天鹅绒,缀着稀疏却格外清晰的寒星,一弯冷月悬在天边,将清辉洒在 frost-covered(覆盖着白霜)的田野和我们的“利贝尔2”上。驻地大部分区域已经陷入黑暗与寂静,只有远处哨兵偶尔走动的身影和更远处前线方向天际线那永不彻底熄灭的、微弱的光晕。

我无法入睡。日间关于弹药管理的沉重压力,与更久以来积累的、关于战斗、死亡和战争意义的纷乱思绪交织在一起,在脑海中盘旋。我披上大衣,悄无声息地走出拥挤的营房,想到外面透透气。令我有些意外的是,在“利贝尔2”旁那堆即将燃尽的篝火余烬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孤独的背影——威廉·鲍尔。他坐在一个倒扣的弹药箱上,身体微微佝偻,指间夹着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我走过去,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也点燃了一支烟。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一阵清醒的刺痛。我们就这样并排坐着,沉默了片刻,只有烟草燃烧的细微嘶嘶声和远处若有若无的风声。

“睡不着?”最终,还是威廉先开了口,声音比白天更加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嗯,”我应了一声,吐出一口烟雾,看着它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脑子里事情太多。弹药,任务,还有……其他。”

威廉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火星猛地亮了一下,映亮了他饱经风霜、刻满皱纹的脸颊和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都一样。”他简短的回应里包含了太多未尽之言。

又是一阵沉默。但这种沉默并非尴尬,而是一种基于长期并肩作战、彼此知根知底的默契。我们知道对方心里压着石头,只是需要一个契机,或者一种氛围,才能稍稍撬开一条缝隙。

“今天看着那些炮弹被搬进去,”我望着“利贝尔2”在月光下黝黑的轮廓,缓缓说道,“我就在想,我们每一次把它们打出去,换来的是什么?一片废墟?几具尸体?还是仅仅为了我们能活到下一个补给点?”

威廉没有立刻回答,他用力将烟头摁熄在脚下的冻土里,双手交叉放在膝上,目光投向虚无的远方。“我有时候会梦见奥托。”他突然说,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不是他死时的样子……谢天谢地。是更早的时候,在鲁尔区的酒吧里,他跟我吹嘘他新交的女朋友,眼睛亮得跟傻子一样。”

他的话语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中荡开涟漪。奥托·舒尔茨,我们失去的第一任炮手,他的名字在车组里已经很少被直接提起,成了一个隐形的伤口。

“他是个好炮手,”我低声说,“也是个好伙伴。”

“是啊,”威廉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遥远的怀念,随即变得低沉,“但他死了,死在一条肮脏的波兰街道上,因为一发我们根本没看清从哪里打来的炮弹。而我们呢?我们还在继续。从波兰到挪威,再到这该死的法国。开着更好的坦克,用着更厉害的炮,杀死更多或许根本不认识的人。”

他转过头,在月光下看着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困惑与沉重:“卡尔,我们到底在干什么?这一切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为了德意志?为了荣耀?”他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我家里还有妻子和两个孩子。我只想活着回去见他们。但每天,我坐进驾驶舱,握紧操纵杆,就知道又要把自己和他们往地狱的边缘推近一步。这种压力……像一块不断吸水的海绵,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有时候让我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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